是的。
他寻寻觅觅反复拷问了这么久的问题,在这一刻迎接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答案。
他的确爱缪存,因而不愿意公开辟谣,公开承认缪存跟他的哥哥才是交往关系,公开抹杀未来他和缪存再在一起出现的可能性。
骆远鹤的心口一松,怔然地想,他找了这么久的答案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决定的这一刻,也并没有迎来山呼海啸般的激荡或颤栗,他如同只是推开了一扇门,走了出去,迎接了内心的安排。
“我不打算出声明,缪存的成绩、奖学金、交换名额,都可以调查,我跟他都问心无愧,调查结束,我会辞职。”骆远鹤以他一贯平淡的口吻说:“我想,这样对公众的交代也该够了。”
“什、什么?”
所有人都觉得他脑子坏掉了。
“骆远鹤,你冲动什么?你辞职,传出去就是坐实了你搞师生恋有损师德有违校训!你知道这是多大的污点?将来你无论画什么、取得了多高的成就,在别人眼里也就只剩下了一个睡学生的名声!”辛副院长严词厉色,“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
“你跟缪存没有谈恋爱,这件事就必须澄清!”办公桌被猛地一拍,茶杯盖蹦起,书记吹胡子瞪眼:“由不得你!”
“我跟他互相喜欢。”骆远鹤淡淡地询问,“澄清什么呢?将来我们一定会在一起,我会跟所有媒体、拍卖行、收藏家介绍他,我的名字永远会跟他一起出现,你们觉得,这样的澄清有意义吗?”
“你太年轻了!”工作室主任急得冒汗,他跟骆远鹤最熟,故而最了解他状似散漫的外表下有多固执,“就算你跟缪存两情相悦,也可以等他毕业以后,那时候谁都管不了你,现在既然还没有交往之实,那你澄清一下,也不算撒谎,你再想想清楚!这是你一辈子的清誉!”
“我看……”辛副院长烦得掏出了烟,示意了一下:“不介意吧?”
何止是不介意,简直争先恐后的都要来一根。一番吞云吐雾后,辛副院才沉沉地说:“依我看,这件事有两个当事人,我们也该问问缪存的意思。”
·
谢山寒吹了声口哨:“你谈恋爱蛮辣的么。”
缪存把手机扔回给他,掌心抵住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哭笑不得。
都是他跟骆明翰的照片,拿着这些来指控骆远鹤,要是真成功了,岂不就是当代版的指鹿为马?一直高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相信校方和学生都不会做这种蠢事,只要一辟谣,谣言和指控都将不攻自破。
闵思说学校正在排查帖人,这些照片一出,整个论坛哗然,因为实在是太亲密、太铁证如山了,但团委那边收到的通知竟然是先不要删帖。
“你跟骆老师……”闵思心口酸酸,还是决定不问出口了,“这些照片有没有什么线索?看样子时间跨度很长,你心里有怀疑人选吗?”
有。
缪聪。
这些照片不是在职校,就是在跃层所在的那个小区周边,正符合当初缪聪跟踪他、跟骆明翰拆穿他身份的那段时间。而西双版纳的更是明显,那是缪存养病时的照片,小姨后来提过,说曾给缪建成打电话,希望他能把户口本复印件寄过来,以备不时之需,由此缪建成知道了他生病的消息,落井下石地说,别死在家门口就好,户口本会给烧过去,把小姨气得胸口疼。
想来,缪聪就是从缪建成那里知道的消息,至于是亲自拍的,还是找了村里那些看不惯缪存的二流子代拍的,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帖Ip显然是在校内,是以游客身份登入的,所以要么是缪聪指使了谁,要么是他认识了谁,借了谁的网。
没有头绪,闵思也只能挂断了电话。
仅仅只是十几秒后,手机又再度震动起。
谢山寒用刻刀雕着手里小巧精妙的湿身少女,眼未抬道:“关心你的人也不少。”
缪存看了眼,无语:“确实关心,是我们副院长。”
谢山寒出了幸灾乐祸的一声大笑。
“辛老师。”
“你来院长办公室一趟,骆远鹤也在这里。”
缪存怔了一下,很快地回答:“好的,我马上来。”
谢山寒停下动作,回眸瞥他:“学校开始调查了?”
“嗯。”
“我送你过去。”
缪存不跟他客气,点点头,匆匆套上羽绒服。
在屋子里尚不觉得,一出门,便恍觉出已经是中午了,冬日难得的暖阳,和煦地照着碧蓝无云的天空。缪存坐在谢山寒自行车后座,仰起头,被太阳晒得眯起了眼。
鸽子从胡同青灰的兽脊般的屋檐上扑棱飞过。
自行车在院行政楼门前停下,谢山寒一扬下巴:“好运。”
缪存摘下口罩深深地呼吸,心跳在胸膛里快得不可思议,他强迫自己镇定,迈步走上台阶。
一般人看到满屋子院领导校领导,早该吓得腿肚子打颤了,幸而缪存天生少了这根弦,一一问好过去,看到生面孔的校党委领导还磕绊了一下,然后淡定地叫错了人家的姓。
辛副院早就跟诸人达成共识,等缪存来了,就由他来提问。
他问道:“帖子你看了?”
“看了。”
“照片上属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