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是钱让他的哥哥不好欺负了。
“怎么不可能?那银行就是这么规定的呀,我有什么办法,”李丽萍在盘子里挑挑拣拣,夹一筷子要抖上两抖,“你的意思是让阿姨去抢银行?”
缪存没搭理他,手机里播出银行客服电话,接客户经理,报卡号和户主名,指明问这钱为什么还没解冻。
缪建成眼珠子快瞪出来,他不知道缪存怎么能把他的卡号和身份证号记得一清二楚。
“缪先生,您的这钱在二月七日就已经解冻了,系统显示您当天下午十五点三十二分就转走了,这是否是您本人操作呢?”
缪存直接挂断了电话,李丽萍脸色难看,在桌子底下踢了缪建成一脚。
缪建成稀里呼噜喝着啤酒吃着肉,不耐烦地说:“存理财了!下个月到期给你!”
“给我看买入记录。”
啪,缪建成把筷子拍下,怒目而视:“什么时候时候轮到你管起你老子的钱了?”
“那是我妈的钱,”缪存不为所动,“你要是觉得心安理得的话,收着也可以。”
活人都怕死人,尤其是亏欠良多的死人。
缪建成和燕儿是有段爱情的,但随着缪存在两岁时自闭症的确诊,以及天价的干预治疗课程,直接让原本就危在旦夕的婚姻破裂,缪建成本就痴迷于粉红洗头房里的李丽萍,一来二去,他直接跟这个“洗头”妹好上了。
燕儿也没钱,苦苦维持了一年半后,她带着缪存回到了西双版纳的乡下,靠着一位母亲的坚韧和爱,用无穷的耐心边学边给缪存做干预。她带缪存看山看水,看蝴蝶绕着孔雀飞,看大象在田埂上一步一步走过,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存存啊,你看看妈妈好不好?”
撑不下去了也有崩溃的时候,对着自顾自玩着蝴蝶的缪存大声哭吼:“你就一点也看不到妈妈吗?是不是真的妈妈死了你也不会掉一滴眼泪?”她打缪存,拍得她巴掌通红,但缪存不会哭,他只觉得疼,但并不会说一个“疼”字。
缪存第一次懵懵懂懂地把小手贴上她脸颊时,这个西双版纳的女人死死抱着他的膝弯,哭得瘫坐在地上。
四年后,燕儿撒手人寰,只留下了八十条红绳和一没有名字的歌谣。缪建成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宗族主义,以及燕儿临死前对他的恳求,让他把缪存再度接回了身边。
她最后一面时已经双颊凹陷形容枯槁,说,我不投胎,我只做鬼,你如果敢把缪存送人,让他缺衣少食,我会天天站在你床头看着你。
因此缪建成怕她,怕得要死。
“收什么收?谁在乎你这破二十万?”缪建成心虚但强横,把手机拍给缪存,“自己看!”
缪存推回去:“解锁。”
缪建成在银行app界面刚想输入手势密码,一想到缪存连他身份证号都记得这么牢,顿时毛骨悚然,遮遮掩掩地背过身才输入。缪存看了缪聪一眼,笑了一声没说话。
的确在理财界面找到了购入记录。
“一个月的利息便宜也要占,”缪存点点头,“可以。”
“你不要在这里跟我充大款,”缪建成拿回手机,“帮你出国这么大的忙,我和你阿姨问你要钱了吗?你倒是心安理得,连句感谢都不讲。”
缪存的笑意不达眼底:“说什么呢,爸爸,阿姨,我们都是一家人。”
约定了下个月还钱后,缪存就走了。缪聪一碗饭扒拉得拖拖拉拉,等人走了,立刻拽住李丽萍胳膊:“妈,妈,他真这么有钱啊?”
李丽萍拉长了调子说风凉话:“那是他妈留给他的死人钱,有什么办法呢?问问你爸去,当初离婚分家时,可是说好了一分钱都没留给那个女人……”
缪建成拿她这样儿的没辙,清了清嗓子:“你别递话给我,我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多钱。”
“哼,不是你心疼她分给她的吗,现在跟我说不知道?”李丽萍细细的眉毛倒竖着,“我跟聪聪跟着你吃糠咽菜,可怜我们聪聪想去美国夏令营,全班一半儿的都去了,就他没去!你倒好,在前妻儿子那里藏二十万!”
“就是,”缪聪也气不过帮腔,“美国夏令营只要三万你都舍不得,我想去泰国过寒假你也不舍得,凭什么缪存可以去法国?”
眼眸一转,意识到不对劲:“他说是学校里公费去的?扯他妈淡吧!这种项目都是统一办签证的,根本就不可能让他自己出财产证明,爸,你被耍了。”
缪建成愣住。
“我哥可有钱了,我上次去找他借宿,他直接转我一千块住酒店呢,你别看他平时苦哈哈穿个破帆布鞋,其实他精着呢,这学期肯定画画没少赚,都自己藏起来了。”
缪建成也越想越不对劲。燕儿在老家是什么个情况,他是最清楚的,燕儿她妹日子也过得一般,当初不得已把缪存送回城里来,不就是因为他小姨添不起这双筷子吗?要真有二十万,直接给了她妹,让她照顾缪存到成年,穷养着大差不差也是够的。
啤酒罐在桌子上咚地一声,晃了好些出来,缪建成脸上肉沉地挂了下来。
缪聪看眼色是一流的,见状马不停蹄拱火道:“爸,他骗你呢,我看他是翅膀硬了,竟然敢骗你!”
李丽萍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孩子!”痛心地说,“哪有这样防着自己爹妈的?生他养他供他吃供他穿,这才几岁呢,就知道赚了钱自己藏着了,还要抬死去的燕儿出来。这要是将来等你老了,他岂不是要把尿壶倒扣到你头上,再把你扫地出门?生恩,养恩,哪一点也没有对不起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