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明翰瞥他一眼,又把目光放回到一丝无云的蓝天上,悠然说:“给过了我,就不能再给别人。不陪我逛没关系,以后也休想再陪别人逛,给我憋着。”
缪存:“……你好霸道。”
骆明翰被他沾染了幼稚,冷酷地回:“你知道就好。”
最终是陪他是去写生,顶着大太阳,帮他背着画架拎着小马扎,一路从村庄走到香蕉林。
“存存又去画画啊?”阿婶打招呼,从篓里摘出两个菠萝,“带去吃。”
画了一上午,骆明翰的远程工作终于告一段落,百无聊赖地问:“你就这么喜欢画画?自己专业的功课不用做吗?”
他还记得缪存是动画专业的,但他从未看见缪存在电脑上涂涂画画做什么软件代码,他甚至都没看见一台像样的电脑。
缪存触未停:“你怎么管这么多?”
骆明翰略笑了笑,掏出手机拍了张他的画,画面里有手,有打了底的草稿,有版纳乡下的芒果林。
缪存心里一凛,立刻命令道:“删了。”
虽然骆远鹤关闭了朋友圈,但保不齐骆明翰哪天心血来潮直接给他,那就彻底露馅了。
“为什么?”
“还没画完,没什么好拍的,”他乱七八糟地说,道理上站不住脚,便干脆放下去抢,“我帮你删。”
骆明翰倒没怎么坚持,由他去了,又说:“上次说把你的画给我弟弟看,你不想知道他说什么吗?”
缪存把照片删了个干净,淡淡地说:“肯定不是怎么样的评语,否则你早就告诉我了。”
“他说你那两幅画商业性和临摹的痕迹很重,技巧是好技巧,但只有匠气和临摹成为不了艺术家。”
缪存忍不住抿起一些唇角。他就知道。
他和骆老师从来都是心有灵犀的。
缪存得逞的小得意只是一滑而过,便装出沮丧的模样:“好吧,我就知道我没有天赋,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就是画着玩儿。”
“骆远鹤自己就是天才,所以能被他看进眼里的不多,不过……”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骆明翰垂眸勾了勾唇,“他心里倒是有一个天才。”
缪存的停下,浑身的毛孔都炸了,他甚至迟迟不敢转身,只背对着骆明翰问:“……是谁?”
“记不清名字了,好像姓岩,叫岩岑,他叫他岑岑。”
其实那个字念“艾”,是傣族男性的姓。傣族是有名无姓的民族,男的便姓“岩”,女的便姓“玉”,岩不读本音,读“艾”。
那个字也不是“岑”,而是“存”,只是缪存从小口齿不清学说话晚,骆远鹤听成了“岑”。
所以那个名字,其实叫艾存。
那是缪存的童名。生儿都是由村里的长老取名的,但缪存的不是,他的名是妈妈取的。因为艾是爱,所以艾存是因为爱而存在。
他从版纳乡下去到了大城市,不再姓“艾”,从艾存变成了缪存。
缪存怔愣地想,原来骆明翰知道他的存在。
“他很小就跟着骆远鹤学画了,”骆明翰随口聊着,回忆很淡,于是便想到哪说到哪:“我弟弟经常说,他的天赋胜过了自己,所以要拼尽全力保护他学画的环境。那小孩家庭条件挺不好的。”
缪存脸上做不出表情,半晌,笑不似笑地抿了下唇,低声说:“那他很幸运。”
再多说一点。
他心底有一个隐秘的渴望,再多说一点骆远鹤和艾岑,说说骆老师是如何重视疼爱这个小徒弟,说一说他都如何夸过他、惦记过他——在小徒弟此前从不知道的时光角落。
“我见过他。”
烈阳下,一切都显得很寂静了,连一声知了、一声犬吠、一声人语都没有,老黄狗翻着肚皮睡觉,果农盖着草帽打盹儿,很远的村子口,阿嬷的织锦机咯吱咯吱地响着。
缪存转过了身,仰面望着戴着斗笠的骆明翰。
“你、……你见过他?”
骆明翰的脸没在阴影里,唇角似乎是牵动了一下,语气是很漫不经心的,并不当回事:“我跟骆远鹤长得一样,高中闲得没事就去画室看看模特,他有时候不在,小孩儿就把我当作骆远鹤。”
第27章
自从骆明翰来了以后,小姨明显地感觉到,缪存的起床时间是越来越晚了。心里不免摇头,这个“忘年交”带来的榜样真是坏极了。
其实小姨不知道的是,每天往往鸡鸣之时,骆明翰就醒了,只是醒了不干好事。
小姨是村子里头一份勤快的人,鸡鸣之时便起床做早饭,把鲜的面点蒸上去,把面条煮软,又扎起头巾去洒扫庭院,竹枝扎成扫帚在院子里刷刷地扫过,缪存在这种动静中被骆明翰折磨得受不了,微熹的天光透过窗格映在缠乱的床铺上,缪存总想逃,被骆明翰抓着脚腕拖回来。
“别、……放手!放手!唔……别碰我!”
会动怒,会生气,鼻尖一哭了便染上红,哼哼唧唧的带着奶声奶气的鼻音。
小姨在庭院里听到了,躬着的腰微直起来一点,凝神分辨,“存存?”她叫缪存一声,“醒了就别赖着了啊,起来吃早饭了!”
缪存哪敢出声,骆明翰压着声音,游刃有余地逗他:“小姨让你下去吃早饭,你不回吗?”
缪存踹他,足弓被逮住,与骆明翰的掌心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