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存沉心静气,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是吗,那你想怎么样?”
缪聪早已冥思苦想了这么多日子,对于每种敲诈方案都仔细推敲,此刻不慌不慢挺起胸膛说:“三年内给我一百万,第一年不低于五十万,怎么样,这对你的骆教授来说,不难吧?否则,我就去告你们,说你们师生勾搭狼狈为奸,说骆远鹤教授诱奸学生,”缪聪胸有成竹,“他这么有名,要是检举信贴出来,就不好收场了。”
缪存嗤地一声,笑了起来:“你都知道他的画拍了上亿,怎么不多要点?你就这么点出息?该怎么说,果然还是一个高中生的眼界吗?”
他笑起来很好看的,只是不常笑,面对家人时尤其不笑。缪聪只觉得他的笑容过分刺眼,恼羞成怒了一下,却又硬生生平复了下来,半信半疑地说:“你接受了吗?”
缪存点点头:“接受,为什么不接受?你最好自己去跟骆教授说,让他一次性付清。”
这太顺利了,以至于都有些蹊跷。缪聪知道他这个哥哥并不好欺负,明面上,他确实从小到大抢了他不少宠爱,实际上,缪存却总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上次不过是在他床上搞了下女人,他就造谣他把人肚子搞大,害得缪建成抄起棍子差点把他腿打断。
吃了这么多阴亏,缪聪都有点心理阴影了。
他狐疑地盯着缪存:“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缪存终于爆出一阵大笑,笑得肚子都痛了,他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但手心却紧张得一片汗湿。
缪聪愣了一下,倒竖起眉毛不爽地问:“你笑什么?”
缪存还在笑,都站不稳了,一手扶着墙,一边笑一边喘气一边断续说:“笑……笑你有手段,有智商,有志向,真聪明。”
缪聪攥紧了画纸,“放屁!”
因为笑得太用力,胸腔都觉得痒了,缪存咳嗽了两声才渐渐平复下来,“夸你也不行?骆教授现在人在法国,不过我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你要是等不及,就让学院里帮你转告一下他。”
缪聪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你什么意思?”
缪存看着他,轻描淡写地嘲弄:“我的意思是,我跟骆教授也不熟,你犯蠢想吃牢饭别拉我下水。”
“你跟他不熟?”缪聪眯起眼,“不熟,你画了上百张他?”
“怎么说呢,”缪存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刷卡进门,“我好像从来没说过我画的是他。”
他一直在打哑谜兜圈子语焉不详,缪聪不多的耐心终于到头了:“你他妈当我瞎?”
“嗯,”缪存扔下书包,回眸对缪聪抿唇一笑,很平和淡然地说:“教我画画的也不是他,”他尽力把骆远鹤从自己一地鸡毛的生活里屏蔽到安全的地带,讽刺地说:“用你聪明的猪脑子想想,如果我的老师是他,他喜欢我,还会由得了你们这么对我吗?”
缪聪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骆远鹤有名有望,要拯救一个小小的缪存,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他只要光临缪家那犄角里的破房子一秒,缪建成从此就会把他们师生俩当尊佛供起来。
“以及……我画的人是骆教授的哥哥。”
缪聪脸色一变:“你他妈唬谁?”
“你爱信不信。”缪存打开冰箱,自顾自拿出一瓶纯净水,一口气喝了半瓶。低于常温的水从喉咙一直冷到肺腑,让缪存整颗高悬的心也渐渐回落。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才再度开口:“我说了,你要威胁敲诈勒索请便,不过骆教授是很较真严厉的人,我们学画的都爱惜羽毛,都臭清高,都看中名声,你要是造了他的谣,我是无所谓,他应该——不是,是一定会告你。”
顿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什么,奇地问:“你满十六了吧?负法律责任是十六还是十八来着?”
缪聪脸色铁青,但显然已经被恐吓到,言语间乱了阵脚:“你、你少他妈吓我,骆远鹤不在国内,你当然怎么说都行!”
缪存在地毯上盘腿席地而坐,开启电视的同时拿起游戏手柄,两眼盯着开机画面:“嗯,随便你。”
缪聪的聪明还是派上了用场。他脑子转得很快,边说:“你装,你继续装。我一定会调查清楚,你这么有名,你高中的学弟学妹们可是很崇拜你的,到现在还有你喜欢男的传闻,我只要拿着骆远鹤的照片去问一问,你就休想骗我。”
缪存刚上高一时,因为离群索居,那所末流学校里的小混混们总是看他不爽,三天两头找茬,缪存便三天两头打架、受伤、写检讨、叫家长。骆远鹤知道了消息,从此时常去接他放学,带他回画室,给他包扎伤口,陪他画画。
现在去问一问,也仍有人记得这些事。顽劣的学生们说那个青年英俊温润,缪存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同性恋的绯闻就此缠身,直到那些人进了职校,也还在散播。
缪存捏紧了手柄,几乎硌得掌心生疼。
不能让缪聪去学校,不能给他留下任何怀疑,他必须把这件事当场掐灭在这里。
“你还真是他妈的烦人啊,”缪存摔下手柄骂骂咧咧地起身,“你爱怎么查怎么查,我说了,上法庭了我不会为你多说一个字,你自便。”说罢,抄起手机,不耐烦地瞥缪聪一眼,“怎么,我给我男朋友打电话你也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