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是开玩笑,缪存却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像从一个废墟般的梦境中被惊醒,继而一股巨大的痛苦从胃里直冲而上,他干呕了一下,跌跌撞撞地撞开洗手间的门,伏在马桶上吐了起来。
事件严重程度过骆明翰认知,他怔住,很快地反应过来——
妈的,老头子不靠谱,给他未来男朋友整食物中毒了。
“我送你去医院。”他当机立断,一边绕回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冷藏水,“漱漱口。”
缪存没理他,又是一阵惊天东西的干呕,扒拉着马桶盖的手用力得几乎扭曲。骆明翰这时候顾不上绅士了,拎着他后领把人提溜起来,手里抽了两张纸巾想给他擦嘴,却现缪存空洞的眼睛湿得如同哭过。
骆明翰怔了一怔,无奈地用哄人的语气问:“这么难受啊?眼泪擦擦。”继而一手按下冲水按钮,在抽水声中,他沉稳地说:“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缪存摇摇头,梦游似的走了两步,才像是倏然想起什么似的,用背影对骆明翰说:“……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是胃病。”
为了证明的确是胃病,他蹲下身,在电视柜的抽屉里翻腾了一阵子,找出一板药,呢喃道:“……吃了就没事了。”
他的确有慢性胃病,因为三餐不规律且粗糙,画起画来废寝忘食,最严重一次胃痉挛,骆远鹤亲自送他去医院。在窒息的痛中,缪存只记得自己一直与他紧紧交握的手,而骆老师一直没有松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骆远鹤有了这样不伦的情感呢?最开始,他是他的骆哥哥,后来成了骆老师,但说到底,是如兄如父如友的救命恩人,是真正改变了缪存一生的人。
如果有人告诉缪存,你这不是爱,只是一种依赖的移情,缪存会说,你什么都不懂。
骆明翰眼看着他头重脚轻地一边干吞着药,一边走进卧室,摔倒在床上,出沉闷的一声咚。
总觉得丢下不管的话,会出人命,但他第二天要出差去上海,一早六点的班机,晚上还有方案要过,实在逗留不得——何况,八字没一撇的未来小玩物而已,还不至于他为此耽搁工作改变行程。
骆明翰心里有杆秤,秤砣实实地压在事业那头,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耽误他赚钱。
他在缪存的床头柜留下水,又细心地帮他设置好明早的闹铃,再给他打开空调,调好温度盖上被子——仁至义尽了,属实大善人。
带上门时,正巧那位欧洲雄风的舍友从楼上下来,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骆明翰咳嗽一声:“他病了,你多注意一点。”
舍友一耸肩:“他经常胃痛,你不必紧张。”
骆明翰松了口气,又松了松领结,临走出门了,又折返回来,把自己名片递给了他:“如果他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舍友啪一下压在了冰箱贴下,“noprob1em。”
外面凄风苦雨,简直是对骆明翰漫漫追求路的一记嘲讽。
他驱车三十公里回家,冲了个热水澡后过方案,凌晨关上灯时,骆明翰心里不受控制地想了一秒缪存。
空窗期太久,把自己弄得跟没见过世面的变态一样。
到机场车程四十五分钟,天蒙蒙亮就出了。骆明翰很有时间观念,没让司机等太久。助理已经在副驾驶候着了,把今天跟客户的议程递给他:“骆总。”
骆明翰提着咖啡,“嗯”一声,眼眸比大脑更先进入到了工作状态。
到了机场,助理办理值机,骆明翰接到陌生电话。
“兄弟。”
对方一口不熟练的普通话,骆明翰一脸莫名,他哪儿来的非洲哥们儿?
“我是缪缪的舍友。”对方说,“你是那个……”操蛋了,骆明翰仨字就认识俩。
骆明翰给他台阶下:“我是,怎么了?”
“缪缪烧了,你能来送他去医院吗?我有早课。”
对方语气理所当然,骆明翰不可能走开,吩咐他:“找他辅导员,或者同学。”
“e11,”舍友一边从缪存舌底下抽出温度计,一边说,“他现在昏迷不醒,我只能联系到你,三十九点八度,coo1。”
助理紧盯时间,一边觑着骆明翰无奈对电话沉默。
“叫救护车。”骆明翰说,转念一想也不行,对方一外籍人士,医院签字画押交钱都弄不明白。
他心烦意乱地踱步转了个身,余光撇见助理,冲她一招手,捂住手机对她道:“你别去了,帮我办件私事。”
公司不养闲人,从上到下都是业务口技术岗,只有助理最“闲”,总而言之,不归业务管的事都她来管。
助理傻了。别吧,别又是去他公寓门口以打11o告私闯民宅的理由轰前男友吧?
“我对象烧了,找个医生给他,”骆明翰言简意赅,“明天晚上之前别让他死了。”
助理深呼吸微笑:“……好的。”
拿了地址驱车过去,舍友赶着上早课,把门禁卡就随手压在了地毯下。缪存烧得快人事不省了,陷在被窝里一片潮红,紧闭的双眸看着十分痛苦,嘴里胡言乱语。
助理听了会儿,原来是叫“骆哥哥”。
要说骆总就这点不好,玩归玩呗,总让对方搞得情深意重的,到头来不好收场。
私人医生随后便到,带着一应俱全的医药箱和听诊器。烧是烧得厉害,但不至于像骆明翰担心的那样给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