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村里不止唐家人仰马翻,其他几个被通知的人家,比唐家更紧张,唐建树在每个车间挑了个典型,是平时表现最好的,手脚麻利,干活又快又好。
除了麦草扇是唐老太外,其他车间都是公平公正选出来的,没有人情关系。
收到通知的几户人家,和唐老太一样,晚饭都没心情吃了,翻箱倒柜地找合适的衣服,竹编老师傅甚至翻出了几十年前结婚时的新郎装。
唐老太一晚上换了七八十来套衣服,像花蝴蝶一样,在卧室和客厅间穿来穿去。
在卧室换了衣服,出来客厅展示,大家都说好看,但唐老太觉得他们说得毫无诚意,于是又回去换一套。
来来回回,脱了又穿,穿了再脱。
宣珍珠和徐金凤在旁边当‘狗头军师’,给她参谋。
“这身藏青呢大衣好看,妈您穿着比宣地主老婆还气派!”徐金凤夸道。
“我觉得这身驼色的好看!”宣珍珠有不同意见。
唐老太本人更喜欢枣红色那身,她觉得喜庆。
这个冬天,她做了四件呢大衣,都是唐念念孝敬她的。
唐老太十分纠结,恨不得四件都穿身上,她突然觉得,新衣服太多也不是好事,挑一身合适的太难了,不像以前,就一身出门衣服,用不着动脑子选。
唐念念进来,拿起床上那件靛蓝色斜襟旧棉袄,说道:“穿这身。”
“这身太旧了,拍电视呢!”
徐金凤和宣珍珠都反对,好不容易上电视,肯定要好好打扮的。
“明天是拍干活,不是拍奶结婚,要穿得像劳动人民!”
唐念念认真解释,穿得那么洋气,哪像是干活的人,太假了。
唐老太拍了下脑门,果断换上了旧衣服。
唐念念又让唐建树去通知那几户人家,别整得太隆重,比平时穿的稍新一些就行。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人都早早起来了,大家说话都比平时的嗓门低了一个调,村里嗓门最大的悍妇,叫老公孩子吃早饭时的声音,比她新婚时还温柔些。
平时走路风风火火的女人们,都变成了春风摆柳,村里的男女老少们,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节奏,等着电视台的到来。
电视台直接从省城开车过来,到达唐村得九点左右。
按照唐念念的安排,村口的老黄牛和斗笠老翁早在石桥候上了,洗衣服的妇人们,早早就换上了最喜欢的花棉袄,抄着棒槌在河边等待。
地里的男人们,也提着锄头,时不时翘张望。
石桥上的老翁已经抽了三袋烟,第四次往水烟筒里塞烟丝,一声尖利的口哨声传了过来。
这是村里人约好的信号。
唐九斤担当了信号员,爬上村里最高的老樟树,看到远处有小汽车来,就打唿哨报信。
“来了来了!”
大家就像是突然点击了播放键一般,一下子动了起来。
女人扬起棒槌,用力地敲击着衣服,水花四溅,男人挥起高高的锄头,一锄头下去,一大块泥土挖了起来。
石桥的老翁不塞烟丝了,将烟杆挂在腰间,虚空扬了一鞭,老黄牛慢悠悠地动了起来,它要走过石桥,去对面岸上的草坡吃鲜嫩的草。
九斤从树上哧溜滑了下来,和小伙伴们在老樟树下玩耍,嬉笑声清脆悦耳,旁边还有几个老太太和老大爷,提着火囱,挨个贴着墙坐着晒太阳,顺便唠唠嗑。
一切都照常,只是人比往常新了不少。
电视台的车子开到了村口,章舅舅打开窗子,看到了这幅美丽温馨的景象,让司机赶紧停车。
“这一幕拍进去,太美了,用作片头!”
不止章舅舅,电视台的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
“那个像炮筒的东西要干啥?慌兮兮的。!”
“肯定不是放炮,怕个屁,念丫头说和平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