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心内清楚,平儿所说的不比往日,不光是贾家不如过去,王家同样如此。
王夫人的兄长王子腾此前和南安郡王关系颇近,也仗着职务之便替南安郡王办了不少事。
王熙凤不知王子腾可否清楚南安郡王所做一切都和谋逆之罪有关,是真如明面所说,只有结党营私,德不配位,还是多得林如海从中出力,最后才让王家也如贾家般,家中有官职者悉数革职,抄没家财了事。
然有一点明确。如今的她已无娘家支持,在贾琏面前难以如过去硬气了。
再想到巧姐,王熙凤泪水渐渐止住。
她握紧平儿的手,迎上平儿目光,坚定道:“对,我还有巧姐儿。无论将来的日子如何,我都要替巧姐儿攒下她那嫁妆。”
此前替荣国府理家,王熙凤就将自己的嫁妆都贴了不少进去。虽然她也有想法子捞钱,但还是填补不少多少空缺。而后贾家被抄,她的东西更没有留下,现在要重攒起银钱来,又谈何容易?
但生活已是如此,仍要往下过。
夜里,贾琏刚回房里,还唯恐熙凤又要拿日间的事来吵,却见烛光映照下的凤姐虽有疲倦之容,还对着他盈盈浅笑,那等笑意竟是他已许久不曾见过的温柔可意。
他心中一软,忽想起熙凤还不曾嫁进来时两人就已相识的娇俏模样,不觉间就心驰魂荡。
翌日两人竟都起迟了,全因其他人也有一路奔波后,昨夜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或许还辗转到夜深才真正睡着,所以起迟的人并不少,才没人注意到他两夫妻的事。
贾母看起来也没睡好,但精神劲看起来还好。
早饭过后,她就要将贾家众人都请过来。
贾珍一家的宅子离得也近,走没几步路就到了。
贾母到底是现在辈分最高的人,她说要让贾珍来,贾珍也不敢不来。
一时间人齐了,贾母才开始吩咐下去。
贾珍那边她没有怎么安排,主要针对的还是自己两个儿媳、儿媳,还有迎春、探春。
只听得贾母吩咐,一定要贾赦年后也跟着去耕作,便是不去耕作,也要有正当工作自食其力,又说了要让媳妇、孙女都跟着开始做针黹补贴家用。
贾政年后要去找林如海,要当一名教先生,这就由着贾政去。然而贾政在家期间,也要帮着干活。
宝玉终究要读,但已经有了年限,而下一次考试还不能进学,则也要想办法谋生。
贾母暂不曾给贾琏定下要做的事,却也给了期限,若到了期限还找不到工作,则也要去耕作了。
如今是冬日,并非耕作的季节,还能给他们一些时间寻找工作,好再确定这些田地应当租出去多少。一旦迟了,田地租不出去,他们则定要亲自耕作。
贾母话一出,贾赦等人都只敢诺诺应声。
贾珍本笑劝了两句贾母,也不必将时间定得如此紧迫,只怕他们都适应不来。
贾母却自恃辈分,反过来将他也教训了一通,只说现在看他还是族长,才要请他来做着见证,却不是让他还能再说这些丧气话。
待得贾母将众人都嘱咐过了,贾珍离去时还有些悻悻然。
第147章
偏贾珍带着尤氏、贾蓉、秦可卿等回到家里,贾蓉就问起他日后生计的事。
贾珍瞪了眼贾蓉,随口训了两句,见贾蓉低着头退出去了,他坐在屋子里犹自生闷气,也不知该气贾蓉还是气自己,或者气造化弄人。
贾珍先前听贾母如何安排贾赦、贾政等人将来谋生的问题,他还能往心里藏些嗤笑,此时此刻回到自己家里,又被贾蓉一提醒,他也必须想自己将来如何生存了,才觉得贾母所说,当真是现在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他现在想一想,也觉得若自己和贾蓉不能在明年春耕前就找到工作,可就真要亲自动手耕田了。虽然也能早早将农田租出去,但只靠租金收入,要维持生活都已艰难。贾珍自知并无多少可以接济自己一家的亲戚。
林如海是贾母的女婿,和他的关系已又疏远一层。林如海先前救了焦大,多半也知道他家里一些肮脏事,他更不敢随随便便就往林如海面前凑。如此,他就更没有什么有钱亲戚可以借钱周转了。
贾珍长叹一声,终究还是再让人唤来了家人们,又好一番吩咐。
转眼已年关将至。
贾家众人的生活渐渐稳定。
贾兰还没有到院读,贾政就在家里督促着他和宝玉、贾环功课,再接了一些替人写字,又或批改文章的活。贾政的官职虽是靠祖荫得来,并不曾经过科考出身,但他读过的、做过的功课大多还记着,且又任过学差,于这些事上有些本领,做得竟比当日在官场与人周旋应酬更舒心。
唯独苦了宝玉,天天被贾政逼着用功,连贾母都在看家中环境如此后不替他出头,任着贾政约束他。
他初时还见了就头疼,不知何时竟愈乖巧,只无人得知,他眼中神韵已渐渐失去,只剩空洞的躯壳还在这里读着。
探春、迎春则跟着王夫人、邢夫人做针黹,就连王熙凤都逃不掉。惜春回了贾珍那边,也要跟着尤氏和秦可卿一起做针线。终究少了姐妹相伴,惜春性情日益安静。
贾琏则在一家古董行里当掌眼的。贾琏到底是国公府里长大的,见识过的珍奇玩意不计其数,如今要他来分辨古董真伪,实是轻松。这工作做起来容易上手,只是看着古董行里出入的多是金陵城中的豪门大户,不时又会勾起他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