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心?”太子面色一沉,冷声道,“哼!你真以为你们家有那么支持我?再说了,你们家现在还有多少能在朝中说话的分量?就连你那爹,算你们家中最有实权的,说着替我办事,又到底有几分尽心?”
元春一怔。
她大多消息从王夫人、贾母处听闻,素来只知贾家是太子党,实不知贾政是何打算。但想到贾政和林如海颇为投契,林如海又是三皇子那边的,元春亦即了然。
太子又道:“如今支持我的人,除了南安郡王,还有谁不是看在我为嫡长子,这才选择我?我做什么,他们那等迂腐,哪里会改!便是真有什么怨言,我和他们好好认个错,再说说我是如何看着贾家竟然欺压百姓,我实在不忍心看黎民如此,才要对贾家动手,也就能将他们糊弄过去了。”
元春轻轻闭上双眼。
她无法评判太子所说对错,更深知任她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太子的决定。
小腹不断流出的液体,以及外面安安静静的,都令她知晓,今日她肯定无法保住自己的孩子。
那她留着她的命,又能做什么?
倒不如以自己的命,换来家人的平安!
最后没有了富贵,也比全家人都没了命好。
“你想我怎么做?”
听元春如此问,太子就知她的决定。
正当太子满是笑意地要命人送来一段白蛉时,已有怒笑声从门外传来。
“好,好你个李重谌!朕本以为你和南安郡王勾结外敌,已是你能做到的事情的极限,没想到你竟还敢谋害皇嗣,意欲逼死后宫嫔妃!”
李重谌浑身一颤,怔怔得不敢回头看。
就连绝望的元春也怔住了,呆呆望着大踏步进来的皇帝李隆望,以及跟在其身后的一队大内侍卫。
元春只道李隆望如今还在围猎,哪可能赶得回来,这才听着太子说要用自己的命就可换回贾家上下性命,且才失去腹中胎儿,她又对贾家具体罪行不甚了解,都顾不得去想贾家人的命是否真要自己死了才能换回来,又是否真实自己死了就能换回来,就要答应太子。
可现在李隆望的出现,给予了她更多希望。
“孽障!”见太子还呆站着,李隆望气得更狠,“见到朕,你还是如此的目无父皇?立嫡立长?哼!若并非贤人,又凭什么立!朕倒想知道,这次还有谁能保得住你的位置?”
原本等围猎的队伍回来,李隆望的影卫等人既能将悄悄潜入国土的缪陵部族战士消灭,让缪陵部族也损失惨重,又能除去南安郡王,还能理所当然地让太子失去储君身份。
但眼看着太子竟还猖狂到自以为南安郡王在围猎场上当真就能和外族一起,将皇帝解决,让他登基,他急不可耐地要借受伤来回京铲除元春的胎儿,乃至要铲除元春,李隆望对李重谌的失望更上一个台阶。
这竟然是他的儿子!竟然是朝中那些迂腐大臣口口声声说的必须立为储君的嫡长子!
他在听说李重谌受伤回来后,还为李重谌担忧,只恨为了不影响先前的布局,必须等到尘埃落下才能去探望,可他这个儿子竟然如此对他!
他一直计划着,哪怕让三皇子继承大统,李重谌也能安安稳稳地当个王爷,可现在呢?
李重谌所做的事,当真让他连给李重谌留一个王爷之位的心都断了。
“父皇?”李重谌终于缓缓转身,看着已走到自己近前的李隆望。
他蓦地仰头,哈哈大笑。
“父皇?你真是我父皇?还是你连皇帝都敢冒充?我的父皇,如今还在秋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说着,又回过头来,指着元春喝道:“一定是你!一定是贾敬在死之前还给你们留了什么信息,才会让你想到找人来冒充我父皇这招!说!你究竟是从哪里找到和我父皇如此像的人!你们贾家一个都逃不掉,逃不掉!贾敬让你们回金陵的哪几个都只能死,死,通通给我死!”
这一变故来得突然,在场的人中竟无一能反应过来。
“大胆!”还是跟在皇帝身边的一名总管太监先回过神来,厉喝一声。
尖锐的声音惊醒了其他人。
皇帝神色复杂地看着李重谌。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错不成?你和南安郡王的那些事,朕早已知道,只一直等着你们动手那刻,好拿一个人赃并获。现在在围猎场中的那个,才是朕的影卫。朕也一直等着你能有迷途知返的时刻,好歹明白勾结外敌是你最大的错,谁知道你非但不改,还变本加厉。”
“将他拿下,关押回太子府,再命人日夜看守,不得他出府半步。”
命令说毕,皇帝彻底从李重谌身边越过,走到元春身边。
元春挣扎着要行礼,却被皇帝按住。
皇帝坐在元春身边,紧握住元春冰冷的手,低声道:“朕应允你,会留你家人性命。”
元春一喜,正要问其他,又听得皇帝后续的话。
“但他们过去所做种种事皆是事实,朕必须剥了他们的爵位,革了他们的官职,收回御赐的宅邸。”
元春脸上的喜意便换成了灰败之色。
然而这灰败之色也没持续多久,她便柔声道:“臣妾谢主隆恩。”
大起大落,末了又失去良多,元春本就对荣耀权势并无过度看重,终究是身不由己,又肩负家族希冀,才勉强着在宫里支撑了这些年。而今就连被她寄予众望的孩子都没了,她又在孕事暴露后就已不能再似过去和皇后亲近,现在她和太子有了这等矛盾,更无与皇后重修旧好的可能,她在宫中的地位尚且不知能维持多久,还能如何帮助家里维持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