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向来最服宝钗,听宝钗如此说,忙抱着宝钗的手笑道∶“宝姐姐,我以后不敢啦。”
她说着,便要和宝钗一起去给贾母请安。
两人说说笑笑着走了,黛玉却还有些呆在原处,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方才被宝钗用手帕擦拭过的额间。
她曾听宝玉说过,宝钗或许是吃着冷香丸的缘故,身上带有一股冷香,尤为好闻。
她听说之日还不在意,甚至颇有嫌弃,只觉定然是薛家为了吸引宝玉注意,而特意使得手段。
方才,宝钗手帕有一角垂下,恰在她鼻侧,她却似也嗅到那隐隐约约的冷香了。
她正想着,忽听得宝钗在前面招呼道∶“颦儿,怎还呆在那儿呢?”
宝钗本是听不到黛玉声音,方要回头看看。今见黛玉竟还站在那,便要走来。
黛玉回了神,匆匆上前笑道∶“我正想一会儿老太太和宝玉也不知道会不会问起崇玉,倘若问起,我又该如何回答罢了。”
她如此说,却触动湘云心思。
只听湘云道∶“二哥哥既要随老爷外出,宝姐姐和三姐姐她们不久又要和我们一道儿在林家上学,如此,可还有谁陪在老太太身边呢?”
紫鹃和翠缕忙都劝了起来。
紫鹃笑道∶“云姑娘何必担心这些呢?可不还有琏二爷家的大姑娘呢?只如今还略小些,再大一点,怕老太太就想着要接到身边照顾了。我和鸳鸯先前说起,还担心姑娘们多了,倒吵着老太太呢。”
翠缕亦道∶“正是如此。将来凤姑娘再有孩子的,老太太只怕惦记着这些孩子,一时照顾不来其他的才更有可能呢。”
湘云听着,也不由笑了。
嬉笑间,已到了贾母房前。
第56章
贾母见着黛玉和湘云,脸上更见笑颜。
她向两人招手。
只等两人都行过了礼,王熙凤便一手携着一个,将两人送到贾母左右坐下,笑道∶“老祖宗,您今儿一直惦记着的两个姑娘,我可都给送到您身边了!”
“好你个精乖的!分明是我遣人去接,你还说你送来?”
贾母虽嗔怪着熙凤,但眼里尽是欢喜。
她尤其握着黛玉的手,细细问起家中的事。
湘云在旁听得,脸上原有的笑敛了敛,虽也仍挨着贾母,但目光已不如先前只黏在贾母身上,不觉间飞去找宝钗了。
却见熙凤笑对宝钗道∶“薛妹妹,我可就不送你了,你自去找姑妈吧。”
薛姨妈早已在贾母房里陪着贾母说话了,宝钗实也一早就陪着母亲过来,只听闻接黛玉和湘云的人正好在路上遇着,一块儿回来了,这才主动说出去迎两位姑娘进来。
也不必王熙凤说,宝钗已在薛姨妈身旁站了,笑道∶“凤丫头也就在老太太面前如此弄巧呢?只是颦丫头和云丫头都到了,宝兄弟又已在小轩那儿和迎春她们姐妹等着的,我倒准备和我妈也先过去呢。”
她实则想让贾母带着黛玉和湘云也过去,好歹到了那边,姐妹们也多,又有与湘云向来要好的宝玉在,湘云也不必如现在般,虽也在贾母身边坐着,却得不到贾母多少关心。
“这倒是了。”王熙凤笑道,“宝玉先前就念叨着两个妹妹为何偏要二十才能接来,早些接家里住两日才好的,今可算林妹妹和云妹妹来了。”
贾母方携着黛玉和湘云起了身,带着两人就往外走∶“咱也去小轩瞧瞧,看凤丫头究竟弄了什么玩样儿出来。我可先说好,若凤丫头弄出来的东西不够鲜,还得罚的!”
熙凤悄悄示意紫鹃和翠缕来扶她们姑娘,自己则搀了贾母往外走。
“老祖宗见过的世面可多呢,我再如何折腾,也不过让她们觉得有儿罢了,只求老祖宗瞧在我往常陪着老祖宗说笑的份上,到底在她们面前给我点脸面,不说我办得不好就是。若要老祖宗也觉得奇,我却不敢如此想。”
说笑间,已到了小轩外。
进得里面,并不如屋内温暖。
黛玉初时还以为是小轩更透风的缘故,但看到轩内一色竹几竹案竹桌竹椅,又见到一角竟还有碧绿柳树,才明白这大概就是熙凤的特意设计,偏要让她们感受这点凉意。
微凉的温度,体弱如黛玉,已无需考虑脱斗篷之事,湘云却已顾不得这些,兴冲冲将碍事的外衣解了,就去找宝玉玩。
宝玉此时正站在那柳树下,见她来了,连忙笑道∶“云妹妹,你可来了!瞧瞧,这是我特意让凤姐姐帮忙做的柳树。”
黛玉虽不曾走近,但只如今季节不该有如此柳树,更不曾见这样小,却能长出如此繁密枝条的柳树,再留神些看,已知道这只是用了未抽芽的柳树枝条,扎出了柳树主干,再用碧绿丝线等,弄成柳叶样子,远远看去,就如真有一株如此繁盛柳树在眼前。
她不由轻轻摇头,只碍于旁边贾母等人都兴致勃勃,也不好说什么冷言冷语。
宝钗走到她身旁,正要说什么。
探春已也走来笑道∶“林姐姐,我回家那日我就听说了学堂的事,可惜那日姑父来接你,我竟也没机会和你多说些话儿。你说到那时,咱们先前说的诗社可是能起成了?”
迎春与惜春本是和她一起走来的,但两人稍稍落后些。
听得探春如此说,迎春并不在意,仍一贯微笑着,温柔可亲,却如泥塑的玩偶,恍若并无自己感情。诗社一事,虽探春等商议时,也说要请她和惜春入社,她却只像与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