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玉正陪着黛玉说话,忽听闻薛蟠来了,忙舍了黛玉出去接客。
黛玉怕崇玉吃亏,一面命霜帘去请几个强壮男人过来,一面又命雪雁跟去观察情形。
薛蟠脸上堆笑,靠到崇玉身边,挤眉弄眼,悄声问:“兄弟,我先问你一事,你和宝玉谁学问大?”
见崇玉笑,薛蟠忙又补充:“我知那日令尊到荣府,与我姨爹一起考你们兄弟俩,你是大出风头的,但我要问的不是那些文章上的学问,而是诗词歌赋这等事,却不知你和宝玉比,如何?”
崇玉暗自惊讶。
他本以为薛蟠多半要来撂狠话之类,甚至可能拳脚相向,谁知薛蟠却似不在意香菱之事?
偏薛蟠主动过来,又不像不曾看信就会做的事。
但薛蟠问他学问,他就不必谦虚了,只需含笑道:“我不曾与宝二哥比试过,并不知和他比如何,但我的诗词也是老师夸奖过的。”
薛蟠大喜。
雪雁见霜帘请来的几个男人已在候着了,又见薛蟠和崇玉有说有笑的,唯恐黛玉等的心急,忙悄悄退了出去,先禀黛玉。
黛玉听闻,亦纳罕起来,有意再打雪雁去听,又觉得不妥,只好逗着鸟笼中的鹦哥,顺便教它学两句诗,聊作排解。
第32章
却说薛蟠,直闹着要崇玉以兰花为题,绘画作诗,只需如此,他便将香菱送上,也不必崇玉再替他想法子教训打他那人了。
崇玉不解其意,却素知薛蟠何等在意香菱,只恐薛蟠另有图谋,断断不肯轻易应下,任薛蟠把激将法都使了出来,要笑他就怕自己书画功底不行,诗也做的不好,他都不加理会。
薛蟠急起来,又是捶胸又是顿足的,见始终说服不了崇玉,才长叹一声,道:“罢罢罢!崇玉兄弟,你既然如此,当哥哥的就将实情说给你听!”
他向崇玉一招手,却是要崇玉附耳过来,才肯小声说话。
崇玉听着,脸色渐渐古怪。
原来薛蟠要求诗画,却是为了锦香楼中的头牌姑娘妍儿。
这位妍儿姑娘生得不凡,又有文采,极善音律,平素里往来的多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至若其他人,若想见她一面,畅谈片刻,却非给钱就行的,还得根据她的题,拿出能让她认可的诗画来,方能入内。
曾有人试过与街市上寻些卖书画的穷书生,让他们代作,却都被妍儿认出是谁人墨,竟不得入场。
薛蟠曾在去锦香楼寻其他姑娘时,远远地见过妍儿一面,后又曾听得妍儿在楼上隔着纱帘唱曲,愈为妍儿神魂颠倒。
只可惜他腹内墨水不多,拿不出能入妍儿眼的诗画,再是心痒难耐,依旧无可奈何。
今找崇玉代作,已是他情急之下所想之策。
在薛蟠看来,香菱再好,也不过容他家里玩一玩。但他能与妍儿相见,却是能拿出去与其他人吹嘘的资本,两相权衡,到底妍儿更重要些了。
且他又知,母亲和妹妹都已更倾向将香菱给林家的,愈让他乐意舍了香菱,换取与妍儿见面机会。
他这个解释,勉强能让崇玉认可。
但崇玉仍有顾虑,疑惑道:“薛大哥哥,并非我不信你说的,只是我也有些担忧的。倘若我的诗画并不能让你见到妍儿姑娘呢?”
听薛蟠形容,他只觉这妍儿多么难以敷衍过关,薛蟠竟对他诗文如此有信心不成?
薛蟠忙笑道:“这是你不知了,先前曾有人向宝玉求过诗文,已能借此去和妍儿见上一面的,只要你比宝玉厉害,我哪有见不着她的道理?若非我再用宝玉的,很大可能被她看出来,我也不必苦恼至今!”
崇玉恍然,不由笑道:“那薛大哥哥放心,我这就去为你准备?”
薛蟠摆手:“不急不急!不说她过年这些时日也不见外客,只应一些贵客邀请过府的,就是她见客,我现在这模样,哪里去得!”
崇玉会意而笑。m。。coma
薛蟠想了想,却懊恼起来,歉道:“兄弟,你也莫怪我不带你过去,还用了你的诗文,你以后也多半去不得见她了。只是你现在这年纪,我哪里敢带你去那些地方的!等你大了,只怕她也不是什么头牌了。”
这等风月场所的女子,年纪大些,便是不曾被谁赎身出去,那也有更明媚动人的女子顶替头牌位置。以崇玉这般年纪,起码还得十年才够得着妍儿见客标准,而那时,却又不知如何物是人非了。
崇玉也明白这道理,莞尔道:“我本就对那些地方不感兴。”
薛蟠却是啧啧。
“那也看什么地方,看是什么人!前朝末年不是还有极有名的八艳?她们不也这些地方出身的?”
薛蟠所说的八艳,和崇玉前世所知的秦淮八艳有些相似。但两个世界,有些历史是一致的,又有许多地方是不同的。这秦淮八艳的故事,落到这世界上,便有了些变化。
总体而言,都是八名出身风月场所、才华极佳的女子。而且,在这些女子身边,围绕着许多文人墨客、达官贵族。
崇玉也不与薛蟠争论。
薛蟠来林府,也只为与他商议这事,得了他的同意,并不多留,就又要回家养伤去了。临走前,特意说明,回去后就遣下人将香菱送来。
梨香院中,薛姨妈和宝钗因他忽然去了林府的事,忧心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