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多时,又有楚夫人身边的丫头领着贾家三位姑娘并宝钗到来。
这暖并不大,而今一群姑娘到来,显得略挤了些,倒也没谁在意的。
黛玉与其他姐妹分别时间并不长,而今在史家再见面,却另有一番心绪。
宝钗心思,又比贾家三位姑娘多些。自她住入荣国府,与湘云相识,湘云与她亲厚又胜其他姑娘,因而,她亦从湘云口中听闻了些湘云在家情况。
然而湘云不曾清楚明白地说过,多是略提了提,就先红了眼圈儿,不愿再说。宝钗自也不会硬要寻根究底,不过见湘云这般情景,深觉湘云在家不自在罢了。
今日宝钗得以来到史家,见史家下人数量不如贾府多,虽也有些丫头婆子,但数量远不如贾家。史家摆在明面的陈设,亦不如贾家多。乍看仿若史家已荣华不再,比不得贾家正辉煌了。
偏宝钗是在贾家住了些时日的,虽不曾碰贾家公中账目,但冷眼观贾家花费,又偶尔听得王夫人和王熙凤说话,隐隐猜得出,贾家处境并不如她和母亲来京都前所想的好。
而今观史家,却见其虽外在无繁华之象,但内在有充足气脉。一如史家这些奴婢,数量上不如贾家的多,但一个个行为上规矩得很,比贾家部分有脸面些的仆人甚至敢和主子较劲的气势完全不同。
宝钗不知旁人家事,却知自己家里。打她父亲死后,她和母亲商议后,都明白薛蟠是难以支撑家业的,因而渐渐将过往的奢侈改了,但许多珍奇物玩并非没有,不过藏起来了而已。
宝钗正想着,忽听见湘云问:“二姐姐,今日宝二哥哥在忙着什么?我料想他该闹着要来的,偏不见他。”
黛玉亦有此疑惑,只没问。现听湘云问了,便留神细听。
探春笑道:“他此时大概忙着和秦钟玩呢,哪顾得上咱们的?昨日秦钟来看他姐姐,而后和宝哥哥一起到咱们家拜见老太太。你也知老太太喜欢他的,昨儿见了他,非要留他住一夜,今早可不是他和宝哥哥玩着,宝哥哥才不闹着要跟来?”
湘云拍掌大笑:“我就说呢!宝哥哥不来也好,他来了,我家可又哪有那么多好玩的?”
话说到此,添了几分感伤。
湘云笑意淡了些,转而问起宝玉读书的事,听得宝玉读书仍是没有多少进益,还总被他老子训,又替宝玉叹了一回。
末了,湘云笑道:“且不管宝哥哥如何了。他如今既愿意到家学去,又有秦钟陪着他读书,再过一两年的,真奋了也说不准的呢!你们难得到我家一趟,只可惜这寒冬腊月的,我也不好带你们到外头受冷,还是就在这里坐着说说话吧。先前你们没来时,我问了林姐姐好些问题,林姐姐都没答我呢!”
黛玉推着她啐道:“你可好意思说!我每每要答你,还不等答完,你又有问题来了,可要人怎么答?”
湘云笑着往宝钗那边倒去。
宝钗忙推湘云起来,亦笑道:“你再如此,只怕颦儿索性将你问的问题都含混过去了!”
湘云一听,忙坐好了,又拉着黛玉笑道:“好姐姐!你可快说!你家那些倒不急的,咱们早晚得去你家里玩的。倒是那药神庙,你再多和我说说?”
早前崇玉在荣国府中收集黛玉药渣的事,大家都听说过,而今又从湘云这里听闻药神庙,愈来了兴致,数双眼睛都落到黛玉身上了。
黛玉只得将自己那日所见所闻一一说了。
听罢,宝钗忙道:“依我看,这庙多半真有灵的。颦丫头的病根或许能就此消了也说不定。若真如此,我也要去还个愿了。”
黛玉笑道:“好端端的,姐姐可又有什么愿要去还的?便是姐姐那病,也有冷香丸压着,何曾有碍?又何必要寻这荒山庙宇?”
宝钗反问道:“就不许我为你还愿?”
黛玉一惊。她素来将宝钗当做平生最大之敌,常有些“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今忽听得宝钗如此说,一时间竟分不清宝钗是真心希望自己病愈,还是假意,以全自身温厚之名。
不待她细想,湘云已拉着她道:“林姐姐,改日你若要再去那庙,可能将我也带去的?”
黛玉转头看湘云,只见湘云眼中难得露出几分希求,不由心软起来。
只是湘云是史家的姑娘,她家中又无长辈女眷,要想接湘云到家,再带湘云外出,实属不易。
她却不知,湘云看准的正是这点。如贾家、薛家,有夫人太太之类的在,反而都拘束着姑娘们,最不济也要弄出个大排场才能出门,哪里有像黛玉方才所说那般轻描淡写就能出了门的?
湘云虽懵懂,不明白为何二婶婶忽然就请了姐妹们到家,但她想得明白,这变化定是黛玉回到林府后才有的。她求黛玉,或许管用。便是不管用,都是曾一床睡的姐妹,彼此也没那么多计较。
求得黛玉应允了,若有机会定会邀她一起去,湘云这才高兴起来。
惜春也颇为心动的,只是素来在荣国府中身份有些尴尬,便与迎春般,素来没有主动为自己求什么东西。今日在别人家中,愈不好意思起来。她凑巧见到一旁小几上摆着棋,便与迎春下棋玩了。
湘云情绪高,愈高谈阔论。且又有素来爽朗的探春在,更是说得兴起。
暖里姑娘们玩得开心,那边楚夫人和王夫人则说着京中时闻。史家邀请的是几位姑娘,但姑娘们年幼,出门也需长辈陪着,为此,今日是王夫人携着姑娘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