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本在黛玉房里侍候着的,却被崇玉吩咐着去将雪雁、霜帘寻来,打走了,房内便静悄悄的剩得姐弟两人。听候吩咐的其他婆子丫头什么的,也只在外面候着罢了。
黛玉正纳闷,崇玉已将带来的东西之一取出。
那是两瓶子丸药。
崇玉素来知道黛玉日常服用的丸药放在何处,也无需黛玉指点,自个儿就打开放药的抽屉,将原本放在那的两瓶丸药取出,换上他带来的两瓶。
黛玉愈不解,只道:“那是外祖母命人送来的。”
崇玉含笑:“我知道的,要换的就是它们。”
早在前往贾府前,他已和林如海商量过,黛玉每日服的药,必须多准备些,好叫黛玉路上,以及到了贾府,还能继续服用。当然,丸药也有保质期,他也不愿备上太多,放得久了才叫黛玉吃,因此只准备得够来到贾府后继续吃上一两个月。
贾母是黛玉才来,便吩咐人给黛玉准备丸药。这两瓶子,早前已经送至黛玉手中,只是黛玉前两天才将自己带来的吃完,换吃贾母备的。
崇玉送来的药瓶子和贾母送来的一模一样,单看,怎么都分不清两者不同。
将药收好了,崇玉满意点点头,目光又在黛玉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锁定在黛玉书桌旁的一箱笼上。
他知道,那是黛玉放读书写字所用物什的。
“姐姐,待会儿可要借你一点东西。”
黛玉循他目光望去,自是明白他想要什么,但愈不解了:“难不成你还会缺了这些?”
贾母不会在这些方面苛待崇玉,准备的定然够用。且崇玉手中有钱,平素里又能出门的,想要什么好东西也能自己买到,何必要向她借?
崇玉笑吟吟指指自己带来的东西:“这里头是我给你准备的药,你再服的药不要用府中备的,都用我买的。待会儿雪雁和霜帘来了,我便吩咐她们,亲自给你煎药,只用我带的,还要寸步不离地盯着。”
黛玉更是茫然,正欲问,又听得崇玉道:“我进来时碰见了些下人,他们多嘴问我怎带了这么多东西,我不好直说,便告诉他们,我是替贾兰、贾菌他俩准备些读书写字用的,权当我这当叔叔的送他们一些礼物。既是这样说了,怎么也该真送点东西过去,免得招人怀疑。”
“这……是何意?”黛玉渐生惊惧,“外祖母给我备的丸药不能吃么?今日大夫来开药方抓的药,也不能用?你不是上学去了?怎知今日大夫给我开了何药?”
她是一早就觉得身子不适,大夫请到家中时,崇玉早就到学堂去了。
“我早上让杜原留下来了,嘱他等大夫到家开出药方后,他也给记上一份,转交给我。我既有这般吩咐他,他当然讨得来药方一抄。”
雪雁、霜帘、杜原三人都是当日在扬州时陪着黛玉姐弟上学的,都能读书认字。雪雁、霜帘两人更因黛玉病根不断,还多学了煎药的本领,杜原却是与崇玉一般习武,又因杜原年纪大些,学到的反倒比崇玉还多。
“得亏今日学里先生又说家中有事,布置下作业就让我们可以回家,我才得了机会,和带药方给我的杜原一起去药店抓药,顺便将你才配好的人参养荣丸带回来。”
“是了!你怎会想着在外头给我配药?外祖母都给我备好了……”
黛玉瞅着崇玉带进来的包。她刚就亲眼看着崇玉将外祖母送来的两瓶药放进去。
“外祖母送来的药并不好。”崇玉语气中添了分懊恼,“我让药店里的人赶紧些弄好的,他们还是耽误了功夫。”
“药不好?”
“我闻着都能闻出来,药味与咱们家配的不同,姐姐难不成吃还吃不出来?”
崇玉一面回答着黛玉的话,一面走到放包的桌前,将里面要为黛玉煎药的药材取出收好,再开了黛玉箱子,取了些墨锭和上好的宣纸,估量着和自己带进来的药材差不多大小,这才再将他们分作两份,放在桌上。
黛玉默然半晌:“许是外祖母家的方子和咱们家的方子有些不同,外祖母家配药的人不清楚,只听到都是人参养荣丸,便以为是同一样呢?又或许是送错了呢?”
她找的这理由,连自己都骗不过。
贾母特意命人向她要过方子,哪怕贾家也有一款丸药同样叫人参养荣丸,那也不该连方子都不看一眼。至于送错,更不应该。
但贾母会害她?
黛玉又不信了。
她到荣国府后,连与弟弟相处的时间都不如与贾母相处时间长,她怎么也不愿相信那个疼爱自己至极的外祖母,竟会对自己心生恶意。
再说了,她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小女童,有什么值得人去害的?真害了她,还不令林、贾两家,亲家变仇家?
崇玉观黛玉神情,已明黛玉所想。
他叹道:“姐姐果真也知这药不对的。我亦猜得出姐姐心思,依我看,外祖母不见得会对姐姐心生歹意,该是真心盼着姐姐好。”
虽然贾母对他挺一般,除了钱财方面不缺他的,用人方面也不缺他的,但不曾真正给予他亲人关怀。他也不当一回事。
书中的贾母本来就是个有些任性的老太太,喜欢谁便对谁好,不喜欢谁顶多碍着面子做些表面功夫。贾母既然不怎么喜欢他,他同样只和贾母维持着普通的祖孙关系。甚至他暗地里有些侥幸,关系淡了,他反而能愈淡然地看待贾家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