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苗笑道:“那应当不至于吧?难道他自己还不知道门第之别的?”
一面说着芦苗便下了楼,朝着张笃走过去了。
张笃见芦苗过来,有些拘谨地收回了目光,认真地看向了芦苗,规规矩矩地问了好:“芦姑娘好。”
芦苗平日里是泼辣,但遇到这种礼节特别足的人便不好像个小辣椒一样呛人,于是便也笑着向他问了好,然后道:“秦姑娘让我给公子带句话。”
“芦姑娘请说。”张笃忙正襟危坐起来,格外正式地看向了芦苗。
“那什么……”有这么个人这么认真地听自己说话,芦苗忽然有些紧张地朝楼上看了一眼,又清了清嗓子,才道,“就……张公子和咱们身份地位相差极大,所以……”
张笃愣了一下,有些失望地把肩膀塌了下去,好半晌才道:“可我倾慕秦姑娘,并不计较这些门第之别。”
芦苗抓了下脑袋,她并不擅长处理这种问题,如果是别的人倒是算了,现在先拒绝的是秦月,这两年下来她已经知道秦月是怎样性格,故而她并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只道:“话我带到了,至于其他的,我便也不多说。”
张笃抬头看向了二楼,他脸上有些失落神色,又静默了一会儿方道:“我明白芦姑娘的意思,我会证明给秦姑娘看,我的确倾慕她,也不计较什么门第之别。”说着,他便站了起来,又深深向芦苗作揖行礼道,“还是多谢芦姑娘下来告诉我这些。”
芦苗送了张笃到门口,目送了他上马车,才转回到店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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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有熟客在旁边看着,见芦苗进来,便笑道:“秦娘子心这么高,张大人的公子也没看上?”
芦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不爱吃就出去。”
熟客连连道歉,笑道:“我没恶意,就是想起来之前缠着秦娘子那个徐淮信。徐淮信现在看着张公子在这边,才不敢过来闹了。要是张公子走了,徐淮信重缠上来,你们再上哪找个人来镇场子?”
芦苗叹了口气,道:“多谢你提醒,我倒是还忘了有个徐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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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话,三蜜抹着眼泪从外面冲进来了,一看到芦苗,三蜜就扑过来大哭起来:“姐!豆花被徐公子给抓了!”
芦苗被这哭声震得脑子一嗡,差点没反应过来,还是旁边的熟客帮忙把三蜜给托起来站稳了。
秦月正好从楼上下来,便看到三蜜哇哇大哭的样子。
“你刚说什么,豆花被徐公子抓了?是什么意思?”秦月是听到了那句话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你们怎么遇到徐公子了?”
“我和豆花豆苗一起赶车把菜给拉回来,正好遇到徐公子的马车,然后撞到了一起,徐公子要我们赔钱还要把菜给扣下来,然后豆花和徐公子吵了几句,就被家丁给抓起来了!”三蜜哇哇哭着,“徐公子还说要衙门上见!”
“你们撞了徐公子,还是徐公子撞了你们?”芦苗的眉头也皱起来了,“豆苗呢?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豆苗在后面,我先跑回来报信。”三蜜眼泪汪汪,“这怎么办啊!”
“别哭,大不了就赔钱再把菜给他们就是。”秦月安慰地拍了拍三蜜的脑袋,“不是什么大事,就只是钱的事情而已。”
三蜜抽泣了一下,抬头看向了秦月:“真、真的吗?”
秦月温和地笑了笑,道:“真的,没什么。”
大概是秦月语气笃定如此,三蜜倒是真的被安慰了下来,她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又回头看向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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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徐淮信便已经上门来了。
身后浩浩荡荡的家丁,徐淮信来势汹汹,只是脸上有几道血痕看起来颇为滑稽。
秦月先往他身后看去,见豆花和豆苗都蔫头耷脑地被抓着,但人看起来都没事,便有几分放心。
徐淮信进到食肆,目光便黏在了秦月身上,他冷笑了一声,道:“秦娘子家的这些下人倒是一个个凶恶得很,当街撞人就不说了,不知道歉还动手打人,简直洛州一霸!看来是需要官府好好整治了!”
这话都把秦月给听得愣住了,她耐着性子道:“小孩子赶车或者不知快慢,若是冲撞了徐公子,我来赔礼道歉便是。至于洛州一霸却不敢当,只不过是小本生意,都是仰仗诸位街坊邻居才做得下去。”
徐淮信看着秦月,似笑非笑:“那么秦娘子要怎么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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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容昭看着面前的亲卫,面上神色怔忡许久,才问道:“的确是在洛州看到了夫人,没有看错,是吗?”
亲卫忙道:“是,没有看错。我们送二爷去洛州的时候看到的,后来为了确定还特地在送完二爷之后回头去看了看。夫人现在是在洛州城里开了个食肆,听说生意也不错。我们没敢多打扰,就先回来了。”
容昭沉默了许久,忽然低下头,泪流满面。
他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秦月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又能再知道她的下落。
在北狄打仗这一年多,他无数次想到如若战死沙场或许是对所有人的交代,可真的奄奄一息躺在营帐中的时候,他却想想活下去。
他越想活下来,便越能感觉到秦月从城墙上跳下时候的绝望。
许多事情便是要到自己感同身受时候才能明白,如若他没有走到绝境的那一天,便永远也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