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尤恩卸了铠甲,绷带吊着左手,脸上斑驳一片,双眼熬得通红,头散乱,在忽明忽暗的火把映衬下更显狰狞。
顾承宗连忙扶起他:“王大人身上有伤,不必多礼。”
王尤恩本以为今夜要以身殉国,没想到大胜,着实出了一口恶气,还见到了从前最敬佩之人,突然激动起来。
“总督可还记得我吗?我是王二啊,十几年前您还赏了我十两银子和两本兵书,您还记得吗?”
王尤恩这话叫顾承宗有些诧异,细细打量起他,王尤恩怕他看不清,抹了一把脸,又站了近一些,龇着牙笑道
“总督曾跟我说过,要打仗光靠蛮力不行,我自己私下看了好些兵书,现在也成了一城主将,没给总督丢人!”
他的话叫顾承宗回想起了一些,别的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一个人打趴了二十多个,鼻青脸肿地来领赏,还有他说要为父母报仇的坚决。
顾承宗不由得有些感慨,拍拍他的肩膀:“宣府有你死守,才有今日的大胜。”
顾池宴这个时候走了过来,递上来两本册子:“军队已收编完毕,兵器库也清点完毕,请总督验收。”
顾承宗接过册子,对王尤恩说道:“这是长淮三卫指挥使顾池宴,此一战就是他拿下宣府,与你合围北岐。”
王尤恩立时严肃起来,拱手道:“今日多谢顾指挥使率军来援,解了并州之危。”
顾池宴同样拱手:“大人客气,大人凭一个小小的并州坚守三月,实在让人佩服,以后还请大人多多指教才是。”
二人寒暄了几句,天空就落下雪来,顾承宗估计这场雪一时之间不会停,巡视了各个城门后就回了从前的总督府。
原来的总督府只是一个二进的院子,陈锡来的时候嫌院子太小,就弃了另辟了新的府衙。顾承宗私下把旧院子买了下来,改为顾宅,有专人看顾。
宅子里的装潢摆设与从前从无二致,顾池宴回到了原来东厢房,柜子里还有他小时候穿过的小衣服和玩具。
他又想起以前母亲灯下陪他玩耍的日子,那时候父亲时常不在家,都是母亲夜夜陪他。
他拿出一个鲁班锁,表面的漆身已经脱落,露出木头本身的颜色。
顾池宴修长的手指从锁上轻抚而过,心中有些酸涩的眷恋。
时间过得太久,那时候的很多事情他都记不清了。
但是那些模糊的回忆在时间的熬煮下,只留余味,历久弥香。
敲门声响起,顾池宴敛起眉目中的情绪,把鲁班锁重新放回,来到中厅,坐于案前:“进来。”
东陌拿了新的褥子和衣服过来,身后跟着西岩,手里端了茶水。
宅子里没有丫鬟,东陌走到内间铺好床褥,西岩给顾池宴倒了一杯茶水便立在一边。
顾池宴看着门外如墨的夜色,一丝星光也无,雪落得寂寂无声,他开口问道:“父亲那边呢?可一切妥当?”
“一应用品属下已差人给总督送去了,一切妥当,公子放心。”西岩答道。
东陌和西岩都是顾池宴回到邑都培养起来的,他们没有听懂顾池宴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