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天一夜的芷阳宫也安静下来。
俪贵妃躺在榻上,脸色苍白难掩丽色。
一双杏眼黑白分明,刚刚生产过身形单薄,唇色偏淡,眼波流转间倒有些柔若无骨我见犹怜的韵味。
头戴织锦缎翡翠抹额,身穿象牙白牡丹暗纹华衫,倚靠着床头的金丝软枕,呆呆地看着摇篮里的婴孩。
小婴儿睡着正香甜,偶尔哼唧一声,俪贵妃微微笑起来,可眼泪却滑落脸庞。
“娘娘莫要多思,月子最忌忧心。”云霜伸手端起一旁凉好的汤药:“喝了药,多休息才是。”
“云霜。”俪贵妃突然开口:“我给这个孩子取了一个小名,叫南荞。”
“娘娘……这个名字……”云霜哑然。
“在我们的家乡,有一种叫荞的植物,它的种子,据说长得像人的心脏一样。”俪贵妃仿佛自说自话一般。
“奴婢知道。”
“云霜,我们给这孩子选了一条有去无回的路……若有一天……”俪贵妃的声音哽咽起来。
“娘娘,没有回头路了。”云霜握着手上的药碗,垂眸道。
最是无情帝王家。
皇帝在乎的只有权力与尊严,踩着累累白骨登上那至高之位,享受过巅峰的风光的人,如何甘心掉落下来?
所以,他抓住一切能抓住的,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来保住他最后虚伪的尊严。
俪贵妃初遇永景帝不过十六岁的少女,男人芝兰玉树,温和有礼,少女一见倾心,便不管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
可离得近了,她才现,温和有礼变成了犹豫寡决,温柔多情变成了处处留情。
失望之后,她也曾后悔当初的莽撞。以为就要在冷寂的后宫里了此残生的时候。
她却怀孕了。
若是能有一个孩子陪着,生活会热闹些。她想着。
那时候她是满心欢喜的,孩子的小衣做了一件又一件,等着孩子的到来。
几天前,永景帝来找她,言辞恳切地求她一定要为他诞下一个皇子。
她满心惶恐,生男生女,岂是她能决定的?
可是在帝王疯狂偏执的目光里,她一颗心沉到了底,腹中的孩儿的命运在那一刻被决定了。
只能是个皇子。无论男女,都只能是个皇子。
翌日,边关战报传入邑都,大败北岐,活捉巴鲁,永景帝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坊间流传都说是太子殿下神仙转世,天佑大邺。
景仁宫内。
“还真让那个贱人生了个儿子!”
一双戴着金色护甲的手把手里杯子重重的搁下,清亮的茶水溅出,划过杯身天青色牡丹花,落在梨花木的案几上。
殿内的侍婢吓得伏跪在地,不敢抬头。
侍女薇月弯着腰,手执一把缂丝花,柄刻八仙团扇轻轻的扇着:“皇后娘娘金尊玉贵,莫气坏了身子”
皇后低头瞥了她一眼,一双吊捎眼,配上在双燕眉更显威严,头戴凤穿牡丹点翠珍珠凤冠,绯罗蹙金刺五凤华服雍容华贵,朱唇皓齿,端庄大气。
“那个贱人真当自己生的是什么转世神仙不成,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后宫嫔妃去探望全都被挡了回来。还要封皇贵妃,协理六宫,这是要爬到本宫的头上来了!”皇后满脸怒容。
“娘娘,这后宫的日子长着呢,太子殿下自是尊贵,可……”薇月压低了声音:“小的动不得,大的还动不得吗?”
“任他是皇子太子,都得叫您一声母后。若得娘娘亲自抚养,必是母慈子孝啊……”薇月重新捧了一杯茶,端给了皇后。
皇后冷哼了一声,接过茶,轻抿一口,氤氲的雾气遮掩了一双阴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