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姥姥被推进手术室时,她几次就想抽根烟缓解焦虑,但还是强压了下来,怕让周珍现她抽烟的事。梁蔚撕开塑料薄膜,刚抽出一根烟。
身后的消防门再次被推开,梁蔚下意识回头,就对上陈鹤森的视线,梁蔚呼吸微微收紧,下一刻,他的视线移向她手上的烟盒,好似他的目光烫人,几乎同一时间里,她攥着烟盒的指尖收缩了下。
陈鹤森轻轻扬眉,不由想起那天在舒乔家里遇到她。她这几年变化似乎有点大,这种变化不仅是指外貌上,就连性格都稍稍外向了点。她高三转学那会,黎波为此还遗憾了一阵子。再后来班里有人传是因为她家里出了点事情才转学的,具体是什么,陈鹤森也不太清楚。
其实这几年里,陈鹤森曾经在邬胡林那里看过她的相片。是在他大五那会,那时他和陶遥分手不久。邬胡林在国外读研回来,约他吃饭,拿他的手机给他看过梁蔚的相片,那会姚知伽也还没和邬胡林分手。
两人说了会话,大多数是邬胡林抱怨在国外读研生活辛苦,又或者是种族歧视。期间姚知伽给邬胡林来梁蔚微博的相片,邬胡林看了眼,嘴里蹦出一句靠,就乐呵呵地把手机递给他:“你认认,这是谁?”
陈鹤森拿起啤酒喝了口,瞟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接过来,以为又是哪个老同学的搞怪照,邬胡林拿来给他看的。视线随意扫了眼屏幕,却是一张女生的相片。
那张相片是在室外,背景建筑虚化。整个相片风格趋向冷色调,女生是照片里唯一的一抹亮色。女生蹲在地上,冻得通红的手指握着一把透明的雨伞,伞面是密密麻麻碎屑般的雪花。伞下的女生穿着浅紫色的毛衣,长散落在肩头的两侧,露出一张眉眼清淡的侧脸,鼻梁秀挺,面容温柔沉静。
邬胡林紧紧盯着他,好整以暇道:“别说你认不出是谁啊?”
陈鹤森点点头,把手机还给他,几乎没有迟疑地说:“梁蔚?”
“是她,她这么一照,变化还挺大的。”邬胡林啧啧感叹,又抬头问他,“你觉得这张照片拍得怎么样,是不是挺好看的?”
初看第一眼,陈鹤森确实是有点惊艳,他诚实地说:“是好看。”
其实那会邬胡林已经有点喝大了,两人聚餐临要结束时,邬胡林忽然冒出了一句话。陈鹤森轻轻敲击啤酒罐身的手指骤然停了下来,他目光直地看向邬胡林,而邬胡林在说完那句话,直接喝趴下了。后来陈鹤森也没把邬胡林的那句醉话放在心上,毕竟只是醉得不清醒的人说的胡话,如何能当真。
梁蔚忽然间没了遮掩的意图,她若无其事地把烟摁回烟盒:“你怎么来这?”
陈鹤森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烟盒,直言道:“和你一样。”
梁蔚顿了两秒,不知该如何回应。
陈鹤森却说:“是不是我在这里,你不方便?”
梁蔚连忙说:“不用,我不抽了。”
陈鹤森朝她看去:“是还在担心你姥姥的病情?”
梁蔚点了点头。
陈鹤森笑了笑说:“手术很成功,后期再进行定量的功能锻炼,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不需要过多担心。”
梁蔚轻轻嗯了声,这时她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是周晓蕾打来的电话。
梁蔚按了接听键,陈鹤森也默契地没有出声。余光里,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送到嘴里叼着时,他似又想到了什么,拿下嘴上的烟,放在手里把玩着,没有去抽。
这一方空间顿时寂静地令人无端慌乱,梁蔚心跳如擂鼓,眼神飘忽。她转过身背对着他,手指重重按了下窗户的凹槽,钝钝的痛感唤回了一点理智,这才听到周晓蕾在那端说:“蔚蔚,你买个东西怎么去了这么久,我打算回去一趟,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梁蔚昨晚陪护,身上的衣服也还没换,是需要回去换套衣服,她低声回:“我现在就回去。”
挂了电话,一回头,身后空无一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梁蔚心里叹气,忽然意识到将姥姥转到六院来也许对她自己而言会是个错误的决定。她好像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心绪时刻被他牵引着,这是个不好的预兆。
梁蔚乘坐电梯到楼下,周晓蕾坐在车里等着,见她空手而归,她奇怪道:“不是说去买东西吗?东西在哪里啊?”
梁蔚心虚地说:“那东西卖完了。”
周晓蕾顺口问:“你要买什么东西,和小姨说说,小姨到时候给你找找。”
梁蔚:“没事,现在也不急着用。”
周晓蕾多看了她两眼:“你这孩子,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
梁蔚没说话,周晓蕾说:“听你妈说,那个陈医生和你还是高中同学。”
梁蔚靠着椅背,看了眼窗外掠过的风景,低低嗯了声。
周晓蕾:“你这个同学是不是在高中也很受女生欢迎?”
梁蔚扭头看她:“怎么说?”
周晓蕾笑着说:“我刚才从病房出来,还看见病人家属跟前台的小护士打听陈医生是否单身的事,说要给人介绍对象。”
梁蔚心口一紧:“那护士是怎么说的?”
周晓蕾说:“小护士说他是单身来着又说了两句他家里情况,他家境是不是不错,听说他外公还是市医院的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