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说不了话,我们就可以把一切事情都推到他身上。都是他让我们做的,都是他逼我们的。”章棋一字字道,“我不能让我的人生毁在这件事上。”
梁栩被他语气吓得退了一步。这一瞬间,章棋狠戾的口吻竟然与肖云声有几分相似。
院子里很安静,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出入,守夜的大爷正在和人打牌,并未出面阻拦。两人来到肖云声家门口,正要敲门,梁栩忽然拉了拉章棋的衣角。
门没有锁紧,虚掩着,留了一道缝。
根据章棋和梁栩的记忆,肖云声说过,他父亲年迈,退休后找了个值夜的活计,每天晚上都在附近的一座写字楼里值班,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章棋缓缓推门,室内昏暗,静无人声。
两人点亮手机电筒,看见玄关处没有肖云声常穿的那双跑鞋。
“他不在。”章棋低声说,“我们在家里等一等。”
梁栩却不敢走进去:“章棋,你疯了。”
章棋很憎厌她的懦弱,蹑手蹑脚走入室内。才看到客厅,他忽然僵住了。
今天曾厉声喝问过他来这里干什么的老头,正躺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贴地的后脑勺一片暗色液体。
“……梁栩!”章棋虚虚地喊,“快来!”
梁栩看到客厅里的人也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后退,把身后一个架子推倒了,瞬间一片混乱响声,在静夜里异常刺耳。
章棋抓着她衣领:“你过去看看。”
梁栩疯狂摇头:“我不……我不!!!”
她的力气忽然变得极大,手打脚踢,手机甩在章棋脸上,把章棋打懵了。章棋一松手,梁栩立刻狠狠将他一推,扭头就往门口跑。章棋立刻追上,抓住梁栩头:“别捣乱!乖乖听我的!”
没关上的门忽然打开了。强烈刺眼的光线扑面而来。两人本能闭目遮眼。
打牌的几个老头站在门外,值班大爷手里是一个军用电筒。“你们是谁?”他狐疑地打量眼前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高声往里问,“老肖?你在吗?老肖!”
其余人看住章棋和梁栩,他抓住电筒走进室内。
章棋忽然松开了梁栩。他力气全无,口干舌燥,寒意从脚底往上窜,令他头皮麻。不过几秒,那老头果然跌跌撞撞跑出,大吼:“打12o!还有报警!报警!!!”
第四十九章一个灿烂、明亮的夏天。……
六月底,高考成绩公布。本市理科总成绩第一第二名都在附中,第一名渐渐有名字、身份传出来,唯独第二名十分神秘,附中无论哪个老师对这个人的存在都讳莫如深,仿佛他是不能提的禁忌。
人们好奇于这个不知名姓的第二名,已经没多少人记得春天三月时生的事情。
六月的最后一天,《萦江日报》的副刊刊了记者高宴的一篇综合性调查报道,《坠落背后》。报道的引言里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路楠知道这一切和她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但她决定把两个女孩的命运和自己扣紧。”
路楠和宋沧都遵守了承诺,他们让从头到尾追踪这个事件的高宴写出了仅属于他的独家报道。报道非常详尽:从肖云声背后那直刺入头深处的刺青开始,到高考成绩优异却不能被提起名字的章棋,被胁迫着向好友施以暴力的许思文,恐惧自己将成为下一个靶子的梁栩,以及精神崩溃的杨双燕的故事,报道的开头便是今年三月生在乐岛培训学校的坠楼事件。
除了路楠和肖云声之外,未成年的孩子用的全都是化名。在撰写报道的时候,高宴问过路楠:“你确定要用真名吗?小路,小楠,或者想一个跟你本命完全没有任何联系的名字。”
“不,我就用这个。”路楠非常坚定,“我要洗干净我身上的脏水。”
那曾经被污蔑、被当做某种耻辱标记供人大肆讽刺的名字,属于她妹妹的名字,终于在夏季最炎热的时节摆脱了尘垢。那些曾经借着隐匿于网络的机会肆意将“路楠”解读为各种恶毒内容的人,悄悄隐没了痕迹。人们被这起看似直白的事件背后隐藏的秘密所震惊,更令他们诧异的,是这个过程中路楠哪怕曾有过一次放弃的念头,一切都将完全不一样。
她没有一刻放弃过。无论是追查关于自己的真相,还是试图拉起深渊之中的两个女孩子。
高宴的报道被不停地转载、截取,其中路楠在被误解之后,仍奋力和朋友调查事情真相,并最终挖出肖云声这个幕后操纵者的过程,高宴写得如同简练而惊悸的悬念故事。报道非常长,占据了《萦江日报》一整版,公众号上甚至要分三期刊,但读者众多,那份每周行一次的副刊已经不断重印,并不停地收到兄弟报社来的转载请求。
这一切是悄无声息地生的,如同当日厄运降临在路楠身上一样,没有预告。路楠在某个夏日的清晨里被手机吵醒,在沈榕榕混乱的解说里,她渐渐听懂了两件事:
一是肖云声已经被批捕,他的父亲死于家中,他本人又直接间接地与许思文、杨双燕的事情相关,问题复杂,还需要一定的侦查时间。杨双燕的主治医生出具了她精神障碍痊愈、可正常提供证词的报告,她的证言成为了钉死肖云声的最重要关键。肖云声拍摄的大量视频、照片,成为章棋和梁栩的罪证。抗拒的梁栩和主动参与其中、并且享受快乐的章棋,会有不同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