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走下去就是了。”杨墨笑笑,她的脸上有岁月的纹路,目光精干,讲话干脆利落,“上坡下坡,谁不是这样走?年轻的时候总觉得什么事都要有个答案、有个清晰目标才好继续,其实谁不是跌了跟头再爬起来,跨过几道坎,伤口就不痛了。”
“你不怕再遇上更坏的事情吗?”
杨墨忽然看她:“你呢?你怕吗?你遇到的事情可不比我们的轻松。”
“……有一点。”路楠笑笑,“一开始生的时候,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完了,名誉被毁,家里人不理解,男朋友责备,而且没人为我澄清。不过现在好像,也就那样,能过去的。”
杨墨看她,目光像母亲看自己的孩子。“你一定做了很多事情吧?能从许思文的事儿查到燕子,还有我前夫那个儿子身上,你的决心比我大多了。我想保护自己孩子,你呢?”
警方早已公布调查结果,许思文坠楼与路楠无关,相关的谣言也都是捏造。路楠知道已有的恶劣印象无法轻易扭转,但在这不停前进的三个月里,她的目的不停、不停地产生变化,从为了“自己”,到为了两个被伤害又无法声的女孩子。
“……为了弥补遗憾吧。”路楠说,“我曾有机会帮燕子和许思文,但我当时没有做到底。我以为问候几句,表达关切也就够了,各人有各人的秘密。但我后来一直不停地想,这样不够的。她们太小了,遇事之后想到的解决办法太窄了。我其实是可以帮忙的,但我错过了机会。”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要顾虑的事情一点不比我们的少。”杨墨点头,“路楠,燕子昨晚跟我说,她愿意作证。为肖云声、章棋和梁栩曾对她做过的所有事。”
和杨双燕告别时,她忽然紧紧拉住路楠。
“对不起,路老师。”从许思文口中得知一切,杨双燕迫不及待地要跟路楠说话,“你帮助过我的事情,我写进了日记本里。我不知道肖云声为了控制我,一直偷偷地看我的日记,他知道了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所以才会迁怒你。”
路楠对她笑笑:“不是你的错。”
“……你要小心。”她说,“他一天不进去,说不定还会想办法对付你。他这个人有仇必报,谁伤过他,他是一定会报复的。”
路楠心中忽然一动,下意识看向宋沧。
宋沧正跟许思文在不远处小声说话,和她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确定吗?肖云声手里有你参与欺负燕子的视频,你确定真的可以拿着它去报案吗?”宋沧已经问了第三次。
“去吧,没关系。”许思文不停点头,“我不怕,我现在真的一点儿也不害怕。”
“燕子原谅你了吗?”宋沧问。
“……她说,她说她理解我的害怕,知道我是迫不得已。”许思文声音越来越小,“但她永远不会原谅我。”
宋沧把抽泣的许思文抱在怀里,抚摸她刚长出来没多久的头。“这是应该的。”他喃喃道,“做错事的人,是要受这样的惩罚。”
傍晚时分,门忽然被敲响了。
敲门的人很有节奏,小心翼翼,像是试探。
肖云声正靠在床头抽烟,他手机里是“故我堂”的微博,已经不知道翻来覆去看了多久。
敲门声仍在继续,他想起父亲似乎不在,只得下床。
从猫眼里看到的,是一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年轻男人。肖云声暗笑一声,打开了门。
“章棋?”他叼着烟,冲门口的章棋喷出一嘴的烟气,“你来干什么?你不是也跟梁栩一样,背叛了我吗?”
“我是被逼的,声哥。”章棋忍受着烟味,拉下口罩,“我就是想立刻告诉你,宋沧和路楠今天去了许思文家。我估计许思文醒了之后,他们还会有下一步行动。我们怎么办?声哥,我都听你的。”
第四十七章你不会舍得丢弃它。……
高考结束后,惦记着事态展的章棋尝试再次联络梁栩。梁栩是三人联盟之中最脆弱的那一个,她不敢回应肖云声,但应该不会不理章棋。
章棋赌对了。梁栩接听了他的电话,并告诉他一个惊人事实:校友群里有人说,许思文醒了。那同学的母亲恰好就在医院工作,与宋渝打过几次照面,也问候过许思文的情况。那日看见宋渝和许常风给许思文办出院手续,随即便见到许思文坐在轮椅上,离开了住院大楼。
这消息很快在博阳中学校友内部传开,尤其在高三学生之中。许思文因为那头鲜亮的粉红色头和绘画天赋,在学校里小有名气,于是连带着梁栩也被不停询问:你去看过她吗?她现在怎么样?
梁栩开始恐慌。她怎么可能敢去探望许思文,她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章棋商量,章棋恰在此时打来电话。一五一十说清这些事情之后,梁栩把故我堂的地址告诉章棋。章棋当机立断,主动上门见宋沧。
但他来得不巧,抵达时正好看见路楠在故我堂门外徘徊。宋沧驾车和她一起离开,章棋打了一辆车紧随其后,现俩人是去了许思文家。
“所以你来找我。”肖云声咬着烟点头。他没让章棋进门,章棋也不敢提出要求,俩人就在门口说话。
肖云声很清楚章棋是个什么人。他约章棋在kk酒吧后门见面,出现的却是有备而来的宋沧。章棋是柔软的墙头草,他唯一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利益:为了泄,手持小刀破坏别人的包裹和信件;为了自保,答应肖云声要求,明知道杨双燕倾慕自己,他也能毫不犹豫对杨双燕下手;为了获得更大的乐,和梁栩一起给路楠制造冤案——以及一次又一次地,向符合自己利益的人提供秘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