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有一条长走廊,她就是在这儿看到了许思文的那幅《奏鸣曲》。画面色彩汹涌,画中心静静伫立的少女身影,原来是许思文自己的写照。路楠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她要再看一眼那幅画,她要再确认一次许思文的心事。
然而原本悬挂《奏鸣曲》的墙上空空如也。
路楠拉着一个工作人员问:“本来挂在这里的画呢?”
工作人员想了想:“已经归还作者了。”
路楠一愣:“她在住院。”见对方狐疑,她忙说:“我是《奏鸣曲》作者的老师。”
工作人员:“《奏鸣曲》的展示时间是固定的,到期了我们就得撤下来。这姑娘出事儿了,她家里人找来,我们就把这画还回去了。”
路楠失落松手。她后退几步,试图回忆自己看见《奏鸣曲》时候的心情。
一楼传来人声,路楠扭头一看,一副巨大的画正用推车推进来。束着长的男人指挥众人把画悬挂在一楼中央,显然这是他最得意也最重要的作品。路楠认出那男人正是沈榕榕前男友Jk,自称后现代主义的继承者。她绕到走廊另一端看那张画,横竖看不明白,拍了张照片给沈榕榕去。
如果许思文没有受伤,如果许思文能够康复,未来的她是否也有可能举办自己的画展,在这样的地方悬挂的“奏鸣曲”?路楠尽想着这些事。
她打了一辆车打算去故我堂,路上听见广播说今日是高考前最后一个周末,有的学校已经给高三放假,自主学习调整。路楠心头一动,立刻对司机说:“去博阳中学。”
在博阳中学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校门终于打开。路楠守在梁栩回家必须要经过的路口,没多久就看见了背着大书包骑车的梁栩。
“梁栩。”她出声喊。
梁栩足尖点地,迟疑地看她。
“我们可以聊聊吗?”路楠问。
周围人很多,梁栩左看右看,从车上下来。“聊什么?”她低声说,“能说的我已经全都告诉你们了。”
“聊杨双燕的事情。”路楠果断开口。
她又一次在梁栩脸上看见了露骨的恐惧。这甚至比之前第一次与梁栩碰上时更强烈。路楠下意识抓住她车头,以免梁栩再次逃跑。梁栩的手颤抖着,她竟怕得紧紧咬唇,正与转身逃窜的本能拉扯抗衡。
“你们知道了多少?”她用细如蚊蚋的声音问。
第三十四章因为没有人施予援手,杨双……
梁栩非常戒备,她拒绝和路楠进入别的店子,只能接受在街面上聊天。路楠顺应她的要求,陪梁栩推着车子,慢慢往前走。
她告诉梁栩,他们已经知道了肖云声的存在。
果不其然,梁栩如被惊雷吓懵了的小兽,半天没回过神:“……你们调查过肖云声?”
“他就是带你去刺青,还有欺凌许思文的‘声哥’,对吧?”
“你们怎么查到的?”梁栩又问。
“他为什么要带你去刺青?”路楠紧追着问。她学会了宋沧的那一套,用问题对付问题,这种逼问让梁栩明白,她必须透露更多,才能从路楠口中得到想要的线索。
梁栩这个年纪的孩子根本禁不住这种沉默无声的逼迫。她不是章棋。路楠等了片刻,梁栩开口了。
“他说刺青是记号,有了记号他才能确认我是服从他的。而且他说刺青不痛,一点儿也不痛,他以后也打算去纹。”说着她看了眼路楠,“章棋也被他威胁过,但章棋后来说服了声哥。声哥说章棋是人才,以后有大作为,如果有刺青,高考体检过不去,会耽误他一辈子。”
路楠冷笑:“他倒好心。”
“你们还知道什么?”
“我们知道他身上有刺青。”路楠赌了一把,“而且是为了掩盖杨双燕给他留下的伤疤。”
没料到他们竟然调查到这个程度,梁栩大吃一惊。她点头:“是的。”
身为肖云声的“朋友”,或者说随从,梁栩和章棋对他的了解不多,但很熟悉他的继妹杨双燕。肖云声从欺凌和胁迫杨双燕中得到快乐,他还把梁栩和章棋拉了进来。就跟他们在肖云声要求下朝许思文扔酒瓶子一样,肖云声的命令他们无法反抗,只能顺从。
肖云声教他们如何对杨双燕动手才不会在明面上留下痕迹。“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肖云声强调,“她绝对不敢。我有她的视频。”至于是什么视频,梁栩从来不敢问,她总觉得一旦问了,就会触及另一个深渊。她害怕。
路楠静静听着。
“但章棋乐在其中,是吗?”她看着梁栩说,“你和章棋不一样。”
这句话触动了梁栩。她双手紧紧相握,力气大得骨节白,激烈地思考着什么。
“章棋一开始也不肯动手。他要面子,他从来不跟女孩动手。”梁栩用更轻的声音说,“但是后来他知道,燕子喜欢他。”
路楠睁大了眼睛:“什么?!”
梁栩骗了他们。许思文从来没有对章棋产生过兴,真正仰慕章棋的是杨双燕。
为了满足好友的期待,三人出门的时候许思文常常用手机偷拍章棋的照片,给杨双燕。这个秘密偶然被肖云声得知,肖云声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把章棋、梁栩和杨双燕找出来,一张张地展示杨双燕手机里保存的偷拍照。章棋起初吃惊,后来便沉默了,只是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