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唱小告听见声音,转向宋沧这边,冲他招招手。
她并非完全失明,但双眼视力很低,失明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宋沧把路楠介绍给她,她眯起眼睛打量路楠,和她握手:“你真好看。”
路楠:“你头真多。”
宋沧笑得夸张,小告掀开浓密长:“做造型戴的假片,你摸摸。”
伤心咖啡馆的成员接二连三来跟宋沧打招呼,宋沧再次化身花蝴蝶,在人群里左右逢源。
“……他以前真的是你们的主唱?”路楠和小告坐在草坪上,打开了一罐啤酒。
小告以前是相当出名的刺青师,把刺青玩成了一种艺术,制作的作品无比精细,且色彩强烈,充满想象力。宋沧对一切有意思的东西都充满兴,他上大学时组建伤心咖啡馆乐队,大三结识小告,一听小告的嗓音,立刻约她加入伤心咖啡馆。
“你听过他唱歌吗?”小告问,“他唱得可好了,但是他这人对什么事情都只有三分钟热度。脑子好是好,但他不会长时间固定地做一件事。他当时想退出乐队去研究什么雕塑,还是木刻,但乐队不同意,他最后找到我。当然,那时候我眼睛还没出事。”
路楠真心实意:“你唱得可比他好太多了。”
小告哈哈大笑,和路楠碰了碰酒罐子。头顶有几盏灯,路楠眼尖,看见小告左手手腕上刻着四个数字。数字并不是简单的一,而是由无数细碎的图案组合而成,细看才能察觉它的精细。
这位置令路楠感到熟悉,两口冰啤酒下肚,她想起来了:梁栩手腕上的刺青。
“你们会给未成年人刺青吗?”她问。
“别的人只要有钱就会,但我不会。”小告说,“小孩儿来刺青,大多都是一时冲动,回家没多久就后悔了。刺的时候疼,洗的时候也疼。我不会帮这样的人刺青。”
路楠牵着她的手端详。“这是什么数字?”
小告:“我初恋男友的忌日。”
路楠慌了,结结巴巴:“……对不起!”
小告狂笑:“抱歉,是我家小狗的生日。”
路楠:“……类似的纹路我在一个学生手上见过。”
布满伤痕的眼睛朝路楠看过来。小告想了想:“这种刺青方式很复杂,是我的设计,但我从未用在别人身上……”她忽然停顿,摸着下巴回忆,“你说的那个刺青,是‘木习习’吗?”
惊悸的感觉从背脊窜上,令路楠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是的!你记得吗?可是她还是未成年,今年才准备参加高考。”
宋沧演完花蝴蝶,小跑回来坐到路楠身边:“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路楠把情况一说,宋沧也紧张了:“小告,你确定是你刺的?”
“绝对确定。”小告说,“我确实从不给未成年人刺,但我看过她的身。份证,已经成年了。”
路楠与宋沧对视:梁栩居然还有个假身。份证。
“她是被一个男人带来的。”小告说,“因为疼,刺的时候哭个不停。”
第二十一章“声音的声。”青年笑道,……
那是两年前,小告在伤心咖啡馆乐队担任主唱,同时经营着和朋友合伙的刺青店,眼睛还很明亮。
夏季的某一天,她的店里迎来了两个陌生客人。因为想找小告刺青的人来自天南地北、海内海外,小告只接待预约的人,但那天是个例外:雨太大了,预约的两个外地客人堵在高路上来不了,她让店员放假,自己看店,于是出现了一整个下午的空闲时间。
她当时正用键盘写歌,有人推开门,问:“这是小告的店吗?”
梁栩是跟一个男人来的,她看起来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小告看她几眼,说:“参观可以,未成年人不能刺。”
女孩掏出身份证给她看,她挺吃惊:“你十九了?”
女孩点头。和她同来的男人看起来年长一些,但也是张十分年轻的脸。虽年轻,但完全不显稚气,是在社会上历练过的模样。他叼着烟,从头到尾都不怎么说话。小告看他:“你认得我?有预约吗?”
“没有。”男人按下火机,“没预约不能刺?”
“禁烟。”小告伸指往店门口一划。
男人点点头,咬着烟出门了。外头大雨滔天,他站在屋檐下点烟。小告目光转向那女孩。女孩在墙上看了好几种样式,最后目光落在小告手腕上:“可以刺这种的吗?”
小告奇道:“你确定要刺这么朴素的?”这刺青纹理复杂,但必须凑近细看才知道,平时瞧着就是个很普通平凡的字样。若是不为炫耀或者展示,会选择这种朴素纹样的,一般都是为了纪念。女孩在纸上写下“木习习”三个字,小告见如此简单,自己手头又没有工作,便决定破例一次,为这个不之客服务。
画纹样的时候很顺利,当小告在女孩面前打开一次性刺青工具的包装时,她明显感觉到女孩的畏惧。
“是你自己想刺吗?”小告站起来,挡住门口男人的视线,低头轻声问,“你可以诚实回答我。”
女孩看着她,保持着沉默。
“刺青不是在身上画图那么简单,我要把颜料注射入你的皮肤,先割线,后打雾。”小告很少会对客人这么详细地说明,她看出这姑娘是第一次刺青,“会痛,每个人对痛感的耐受能力都不一样,但我也会尽量保证你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