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级干部们的津贴还是七十年代的标准,一月七十块。
如今市面上一台黑白电视机一千块,营级干部一年的津贴才七百。
他们要想买台电视机,不吃不喝,要攒一年半的工资。
而正是这种贫富差距的疾分化,衍生出了贩卖,拐卖,甚至很多家长主动把孩子送人的勾当。
韩曾听他的副营长许亮提过,说他大哥为了追儿子,把二闺女送人了。
对方出于补偿,送了一台电视机,他哥他嫂子特别高兴。
许亮大哥是个下岗工人,也曾读过中专,是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
用一个女儿换一台电视机,居然会特别高兴。
许亮是因为想不通,不理解才说起这事的,韩听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此时他现,在他看来有大将之才的韩蜜,要被放在售卖市场上,可能顶多也就只值一台电视机。
因为韩一直没吭气,张艳丽以为他心思动摇了,趁热打铁:“你就算工作干得再好,到退休的时候军区能给你多少钱,比得上马金凤一个零头吗?”
韩终于说话了,他说:“现在城里,陪睡这种事是不是挺多的?”
他皮肤白,身材高挑,虽然肩膀很宽,但眉温目和的,张艳丽没见过曾经像条野狗一样的韩,也没见过他从4楼跳下来,瘸着腿还要拿板砖拍死人的样子,她见韩的时候,这男人已经洗心革面,改邪归正了,而如今温文尔雅的韩,总会让人有种错觉:既脸长得好看,他的脾气应该也很不错。
既他这么问,张艳丽就以为他是起了兴了,好比出售商品,就得鼓吹几句:“这种事太正常了,咱们军区就有好几户人家,悄悄把女儿送人,追生儿子呢。”
韩依旧在看蜜蜜,小丫头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湿了两滩子,蚂蚁陷泥里头了,她用自己黑黑的,细细的小指头蘸了唾沫,小心翼翼的从中蘸出蚂蚁,把它们放到了干净的地方。
她依然在听,她也足够沉稳,他和张艳丽只差明说送养的事了,可她一点都不怯。
这孩子,不是表面诈唬,她心里也不怕他,一点都不怕。
“军区也有人送,都是谁,你帮忙送过?”他问张艳丽。
在张艳丽看来,韩这是已经起了贼心,要投石问路。
想要他心动,最好的办法就是提供一个成功案例,所以张艳丽悄声说:“咱们团政治处的秦雄秦副主任,前阵子生了个闺女,就是我帮忙联络着送人的,送的也是个大老板,现在两家子跟亲人一样,关系好的不得了。”
韩突然就笑了一下。
这男人皮肤白,牙齿也白,这一笑,张艳丽简直想骂娘了,心说军区人人都在传言,说韩是刺头中的刺头,恶霸中的恶霸,那简直是放屁,你瞧他眉温目和的,样子多好看?
陈玉凤正准备做晚饭,今天早晨她就了面,准备要蒸包子。
肉臊子是昨天炒好的,而她的包子叫破酥包,也是云南风味,馅儿香是其次的,风味最佳的是皮,热的时候要薄如蝉翼,一舔即化,要凉了,要酥脆掉渣,虽是包子,但比点心更酥。
边揉面边看外头,见韩突然笑了一下,陈玉凤就知道这男人怕是要脾气了。
韩其人,别看平常两眼凶光,一副凶相,但那是他正常的样子。
他向来不爱笑,可要笑起来,嘴巴一咧,就是准备要整人了。
蜜蜜这时终于怯了,知道怕了,进了厨房,对陈玉凤说:“陈玉凤是个好妈妈,但韩不是个好爸爸!”
陈玉凤正在往面皮上抹油酥,举着两只油手,蹲下来跟闺女说:“韩也是个好爸爸,真的。”
蜜蜜眉毛一竖,两目凶光,活脱脱的小韩:“他在跟外面那个女人已经在谈价格了,我的价格!”
“不会的,咱们再等等呢?”陈玉凤说。
“他要把我卖掉,等我长大,当了兵,我会拿枪轰了他。”蜜蜜恨恨说。
陈玉凤耐心说:“真的不会,你相信妈妈,再等会儿,多听会儿,好不好?”
蜜蜜特别生气,但因为妈妈的安抚,总算又平静了,小女孩轻轻咬上唇,竖耳听着外面。
她虽小,但也知道家里是爸爸做主,所以她蹲在地上,听得特别认真。
这时韩又说:“怀胎生月,女人生个孩子不容易,要送人,对方难道就没点表示?”
张艳丽一听,都笑的不能自己了,忙说:“你说的那个叫营养费嘛,现在送养一个孩子,市场价八百块,但马金凤是大老板,她有的是钱,只要你们愿意点头,价格随便开,她说了,不论你们出价多少,她都答应!”
韩伸手来抓她,张艳丽还以为韩准备把自己拉个角落,说悄悄话呢。
而蜜蜜拽着陈玉凤的裤管,示意妈妈:“你听,你听,他果然问价格啦!”
可刚才还一脸笑的男人瞬间变脸了,大手抓上张艳丽的手腕,并说:“拐卖一个婴儿,只需要八百块?”
这是一只在战场上抓过枪的铁手,指粗茧大,牢牢锁上张艳丽的手腕,一瞬间,疼的张艳丽撕心裂肺。
她当然下意识的挣扎,并尖叫了起来:“韩你没毛病吧,陪睡,你情我愿的事,谈不成咱就不谈了,我又没犯法,你抓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