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催听完轻笑:“太尉于我说这些,不怕我全数说给陛下听?”
宋太尉傲然一笑:“老夫既然说了,便不惧,宋家世世代代忠于周天下,高祖亲手所提忠君爱国牌匾还在宋府挂着,大昌人人皆知,他登基才几年,妄想动宋家根基?也不怕大昌人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
“看来今日太尉上府,是把下官当传话筒了,”宋催表情平淡得很:“那下官必不负太尉所托,将太尉所言一字不差传达给陛下。”
宋太尉的笑容陡然消失:“宋催,你这次回来,到底要干什么?”
“下官不过是图个出人头地,”宋催淡笑:“让母亲安心罢了。”
“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宋太尉死死的盯着宋催的脸:“不想杀了宋敬?不想杀了我?”
“太尉虽将下官划出了族谱,但陛下前几日也在早朝上说了,太尉家风严谨,下官怎会有如此心思,”宋催抬眼和宋太尉对视,目光清正干净:“太尉放心。”
宋太尉深深的看了宋催一眼:“好好好,老夫且看看你能有什么花样?宋催,老夫送你八个字,蜉蝣撼树,自不量力。”
宋催拱手:“多谢太尉赐言,下官,谨记。”
宋太尉走后阿木从后面走进来,默默收着茶具。
过午,宋催进宫。
他果真将宋太尉的话一字不差重述给明德帝。
明德帝气的摔了手中茶杯,热茶毁了好好一张羊毛毯子。
“宋哲!他仗着高祖之功庇荫几代了!”明德帝手撑着桌角,指节白。
“陛下,”宋催慢慢走过去,半跪在地上,轻轻将手覆在明德帝白的指节,带着明德帝白皙的指尖离开了尖锐的桌角,免得他被划伤:“自古忠佞不两立。”
明德帝收回了自己的手。
“先皇怯懦,但最懂平衡朝政,百官平庸,而今宋太尉天下都认他为大忠,陛下动不得,可,若是有佞臣阻了陛下眼睛耳朵,那忠,也瞧不见,听不见了。”
“你可知,你这话足够死千百回。”
“臣,不知。”宋催笑道:“臣只知,这命,是陛下的。”
第36章
明德帝端坐,身旁跪着的是眼中一片赤忱的少年。
“朕该如何信你?”明德帝挥手,伺候在一旁的钟盛连忙上前来将地毯上摔碎的瓷片拾掇起来,免得割伤了人。
“陛下,送宋敬去北境是臣的投名状。”
“他去了又如何,宋哲手中握着半块虎符,府中又有高祖亲赐匾额傍身,他说的对,朕轻易动不了他,上次招你而来出的计谋是不错,让宋敬与你换了,他去北境,你留下,宋哲为了儿子安危,定会动用虎符多派驻军队护他,如此,他镇守长庭便比你有用多了,也让世邦少了些后顾之忧,可有利必有弊,朕能让宋敬去,宋哲就能想办法逼朕让他回来,朝中谁人不知,朕一无母家扶持,二与诸多前朝老臣有罅隙,三不愿娶贵族之女,这些年借着武科举,是66续续提了好些年轻人上来,可到底根基孱弱,如何与之硬抗。”明德帝说完长叹了一口气,这才现不知不觉中已经将心中困境说了出来,自从登基之后除了挚友刘世邦之外,他从未与任何人说过这些。
明德帝还是皇子时便与其他皇子不同,他从不觊觎皇位,一生只想当个闲散王爷,他母亲不过是商贾之女,自己非嫡非长,顺顺利利长到十六岁,和各个皇子兄弟相处融洽,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十六岁却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让他疼的厉害,痛失母亲,这才不择手段的登上这个位置。
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其他的皇子运气差,就在他下定决心定要当皇帝那年,几个皇子突急症,接连在一月内去了,剩下个和他年纪相仿母家无势的四皇子,两人斗了两年,终于还是自己心狠些,赢了。
原以为坐上这个位置便可以实现心中抱负,可以为母雪耻。
真坐上了这个位置才现,先皇留给他的是怎样一个孱弱的王朝。
老臣和贵族大权在握,各种根系磅礴复杂,就算他以皇权压制,扩充军事,征收徭役,摆明了要和境外两国开战,那些老臣也只是负手一旁,作壁上观。
他们就等着自己这个皇帝错了,走不下去了,向他们求饶,遵从他们不改革,不扩张的伪和表象。
用女人和亲换取无战事的和平表象。
一群懦弱的腐朽之人。
“陛下,我们为何要与之硬抗,”宋催轻笑:“陛下行事光明磊落,重情重义重理,可他们却未必。”
明德帝低头与他长久对视。
“陛下这些年的每个决定看似如暴虐不计民生,可每个决定之后无不是陛下千思万虑的结果,他们只知眼前的苟且,却不知,”宋催神色无比认真:“大昌若不挺起脊梁,终有一日会被长庭蜀海当成盘中肥肉,伺而刮之。”
明德帝眼中陡然一亮,他伸手反握住宋催的手臂,仿佛寻到了知己一般,激动的开口:“宋卿懂朕。”
“陛下,臣愿为陛下手中利剑,愿为陛下身前长盾。”宋催双膝跪地:“臣在京都一无所有,与宋太尉也撕破脸皮,臣日后一切皆有陛下所赐,臣之性命,只为陛下所留。”说罢宋催从袖中掏出一物,双手奉上:“此笛乃长庭秘物,笛声三短一长便可唤醒京都之中安插的长庭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