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会做待宰的羔羊!我们要重建一个尊重生命权的社会!”
民众攻击围墙,往往代表着城市的秩序即将全面崩溃,这是极度危险的信号,“王”的要任务是防止围墙坍塌,他需要快做出应对措施,然而此时罗锐衡却无心思考对策。
他收到了研究员来的实验调查报告。
第141章
实验的调查报告显示,精神重塑的样本选择存在着极其严重的问题,研究员们将纪弘易的数据与其他样本做了比对,意识到精神重塑倾向于将人向相反的极端推去,由于以往的被实验者都是自杀者,在接受过重塑以后,他们都能流露出对未来的强烈向往。
而纪弘易本就不是自杀者,在进行精神重塑之前,他甚至表现出了强烈的求生欲,然而实验结果并不可逆,无论再让他坐多少次实验椅都无法改变现状。
可惜样本选择的问题很难在一开始就被根除,研究员在报告中写道:选择自杀者进行改造是能够将损伤降到最低的方法,鉴于精神重塑的实验性质,随机选择样本的条件无法在实验初期被满足,我们感到十分遗憾。
换言之,自杀者是他们能够找到的最好样本,他们将模拟计算中代表求生欲的初始值进行更改,现模拟后的实验结果十分接近纪弘易现在的样子。
罗锐衡曾经以为存活过重塑疗法,便代表着实验成功,殊不知还有太多的因素没有被他考虑到。
原来有效地止疼并不是精神重塑中的最大路障,这场改造实验的最大缺陷是无法精确量化人类的绝望和痛苦——多少自毁倾向会触成功阈值?多少求生意志又会逆转实验结果?如若真要计算出精密到小数点的阈值,他们需要成千上万的志愿者,这个成本实在是太大了;再者,就算研究员成功实施基因疗法,大大降低了重塑中的疼痛,他们也不能等到人们全都病到想要自毁的程度,再对他们进行改造。
一夜之间,明日计划被迅叫停,研究人员被政府全部解散。
实验室总部被烧毁后,体征圈的损坏率飙升至12。7%,监控中心不断向“王”来警报,警方也数次来增援请求,罗锐衡却坐在酒店房间内,静静地看着从马路上走过的游行人群。
那些人都成功取下了自己的体征圈,他们手握旗帜,脚步坚定,现在可能正在朝都的围墙走去。
罗锐衡从座椅中起身,穿过酒店空荡荡的走廊,来到了纪弘易的房间门口。
他推门而入,四名保镖各站在房间一角,房间正中央的青年看似正坐在沙椅上休息,实则手脚被捆,无法动弹。
罗锐衡举起手臂晃了晃,示意剩下的人出去,保镖们便退出房间,顺便为他把房门带上。
此时房间内就剩下他们两人,罗锐衡搬过另一张沙椅,在纪弘易对面坐下。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纪弘易平静地望着他,偶尔眨动一下眼皮,两只瞳孔上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石灰。罗锐衡尽可能努力地回想着纪弘易在电视上表现出的模样,尽管他认为那不过是公众人物伪装出的皮囊,可是他越对比越觉得悲凉,接受过重塑后的纪弘易现在连伪装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深吸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里,平静地问:“你还记得实验时,你看到了什么吗?”
纪弘易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罗锐衡看到他微微皱起眉头,褐色的瞳仁沉到眼底转了半圈,像是在努力回忆。
“不记得了。”他反问罗锐衡:“你记得你看到了什么吗?”
罗锐衡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以往来说,被实验者都会记得他们在实验中看到的景象,尽管重塑进行时他们会感到十分痛苦,可是从实验椅上走下来后,他们就会意识到自己方才看到的不过是幻象,负面情绪也会紧跟着烟消云散,就像从噩梦中醒来的人一样,无论梦境多么黑暗,醒来之后看到初升的朝阳,便会意识到幻境的虚假。
这个时候重塑已经完成,如果在实验结束后问起他们在实验中段看到的景象,他们总能平静、客观地描绘出他们的梦境。
然而纪弘易却说他不记得了,如果他说的是真话,或许也能从侧面证明重塑实验失败了,他忘记了黑暗的梦境,也忘记了梦境中存在的人,求生欲这一初始值的变化引起了一连串的蝴蝶效应,使实验结果变得不可预测,出他们的控制。
罗锐衡突然笑了一声,没想到纪弘易倒还记得自己坐上过实验椅的事,他说:“我记得,我见到了我的母亲,她是第二任‘王’,精神重塑疗法其实是她的明。我在实验中段的幻境里看到她的实验失败了,人们将她绑上了木桩,在她身上浇满汽油,将她活生生地烧死了。我看到她的皮肤被碳化,空气中都是蛋白质燃烧时的味道。”他举起食指,在空中转了两圈,“这个场景重复了很多遍。”
简单的场景足以投射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实验失败,母亲死去,现在幻境成为了现实,精神重塑宣告失败,死去的母亲只会在将来承担更多的骂名,而人类的命运,依然在以势不可挡之势迅下坠,犹如一颗在真空中持续下落的铅球。
至此,“末日一代”还有多少年可活?
现在除了他,好像已经没有人再关心这个问题,秩序即将全面崩溃,世界无可避免地走向分崩离析,而他自己的生命,也早已进入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