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衍本是生物的本能,然而被人告知“一切都没有意义”的后果是很可怕的。人世间的所作所为,无论是贡献、还是罪恶,都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这种虚无感如附骨之疽,迅腐蚀着人们的精神状态,带来了一连串失控的连锁反应。
世界各地爆了大规模暴乱,群体自杀不断生,丧文化席卷全球。
前两年对于统治者来说非常艰难,据说他一夜白头,曾经因为过劳而数次晕倒。他提出了体征圈的设计理念,将所有社会福利与之捆绑,又起草了相关法案,实行全民免费医疗。那段时间里所有电视台的公益广告都在播放自杀热线的电话和心理咨询师的办公室地址。
有人认为统治者满嘴谎话,于他来说一切不过是一场政治游戏,可是他们还未来得及掀起更大的波澜便被悄悄镇压,封住了嘴巴。
娱乐活动开始收紧,世界的展重心围绕生育展开;口粮与贡献挂钩,民众的生活逐渐被工作填满。政府提倡大力展生物科技,相关专业的学生和学者会在方方面面得到优待。统治者甚至给出了诱人的保证:一旦解决生育难题,所有人的年假将会被延长至二十五天,而每周的标准工作时长也会从七十个小时降至四十个小时。
自由近在眼前,幸福似乎触手可及。
社会最终从动荡不安逐渐走向和平展,统治者在这个动态平衡的过程中寻得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群众开始对他感到好奇,然而他从未以真面目示人,代表他言的有时是政府的工作人员,有时则是帮他传话的主流媒体。人们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年纪几何,除了他的姓氏,民众对他一无所知。
他似乎有意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连慰问灾民时,前往医院的也都是政府言人。有一段时间内各种猜测甚嚣尘上,有人推测说这个王先生根本就不存在,统治他们的很有可能是一个高级aI,他们都是被数据和代码操控的工蚁。
或许是为了打消人们的疑虑,有一年国家电视台联系上他,请他说一两句祝福语。统治者向所有人道了一句“年快乐”,他依旧没有在镜头中露脸,不过听声音像是一位中年男性。
自此以后,很少有人再花心思猜测他的真实身份。生育难题尚未解决,在人类的共同命运前,这个话题实在是微不足道。民众逐渐接受了他的神秘,甚至是理解了他的神秘——世界随时有可能迎来动荡不安的日子,他这样做是即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政府的崇高使命。
久而久之,大家谈论到统治者时都用他的姓指代他。
他们称他为“王”。
可是当人们现“反自杀组织”其实是一条被他豢养的,他们感到失望、恐惧、和愤怒。受人敬仰的“王”不是一直在宣扬生命的神圣性吗?他不是致力于抓捕这个组织吗?他怎么会做出如此残忍的罪恶行径?
他们想要向政府求证,可是没有主流媒体敢为他们声。他们联系上表这份名单的通讯社记者,记者却缄口不言,甚至否认了这份名单的真实性。
官方越是沉默,阴谋论传得越是广泛。民众最终将目光投向了纪弘易,他原本不是这场风波的主角,可是作为名单上的唯一一名公众人物,他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大家的保护对象。
他们现纪弘易被审判时,正是煋巢集团遭受到猛烈抨击的时期,或许他受到了太大的打击,才会产生自我伤害的举动。好在老天保佑,让他逃过一劫。人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人言可畏,他们差点害死了一名年轻的“末日一代”。愧疚、怜悯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纪弘易身上。不少人自性地回到城内,聚集在煋巢大楼的门口,扬起写满标语的旗帜为他声援。
所有人都盼着纪弘易出来说话,就连公司员工都忧心忡忡地问他:“这是不是真的?”
纪弘易开始躲避与其他人的交流,他将自己锁在办公室里,除了秘书,其余人一律不得进入。
秘书推掉了近期的所有采访,下班时他拿来围巾和帽子,将纪弘易裹得几乎看不见脸,然后亲自将他送上电车。
就连回到公寓后纪弘易都是一步三回头,他生怕自己被人跟踪,下车后便一路小跑冲进电梯,直到走进家门口,才敢将围巾和帽子取下来。
小敬关掉电视,从沙里坐直身体,“回来得这么早啊?”
“嗯。”纪弘易换上拖鞋,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卫生间,他弯下腰,将脸埋进掌心的水流里,大脑开始放空。
小敬的声音却冷不防将他拉回现实。
“你听说最近的‘自杀审判’了吗?”
纪弘易将脑袋从手心里微微抬起,水珠压在他的睫毛上,让他一时睁不开眼。他伸手关上水龙头,拿过一旁的毛巾盖在脸上,淡淡地应道:“嗯。”
“那是真的吗?”
简单一句话便挑动起纪弘易敏感的神经,他将毛巾按在洗手池边缘,两只手握成了拳。他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站在他身后的小敬,未擦干的水珠顺着他的鬓角向下滴去,他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我怎么会知道?为什么都要来问我?”
小敬一愣,垂下眼皮,默不作声地向前走了几步,接着伸出两只胳膊,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我不问了,哥哥,你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