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夜半想起纪弘易的名字时,他们多少压抑不住自己的怜悯之心。煋巢的所有幸存者都在避难所中见到了仿生人的身影,他们比普通民众更加清楚地明白,它从一只机械甲壳虫展而来,中途又见证了仿生猫、仿生狗等一系列销量第一的仿生产品的诞生。仿生人凝聚着所有煋巢员工的心血,他们望着仿生人忙碌的身影,自豪感油然而生,更有人翻出了煋巢的工牌戴在脖子上,在避难所里奔走相告,宣传它们未来不可估量的潜力。
可是他们都知道重建煋巢已是无望。政府虽会投入大量资源重建城市,可是对于在灾难中的附带损伤,政府所能做的极其有限:无数餐馆、企业的员工都只能分得一点维持基础生活的资源,许多人准备在地震后举家搬迁到另一个城市开启的生活,有的则打算在临省的餐厅里找一份临时的工作糊口。
地震扬起的尘埃在一夜之间压弯了许多人的脊梁。
就连纪弘易自己都明白煋巢的命运已经无法被改写。酒店里吃早饭时,他劝秘书早一点开始投递简历,如果需要的话自己可以为他写一封推荐信。秘书却摇摇头,餐刀在餐盘上刮得咯吱作响,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就在这时,用餐区的其他客人突然扭头朝纪弘易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他们是和纪弘易同一批撤离出避难所的幸存者,都对仿生人在灾难中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
一名男性突然从餐桌前站起身,用力鼓着掌,大声说道:
“恭喜呀!”
其他餐桌上的客人也在这一刻加入到庆祝中来,他们为纪弘易高声欢呼,鼓掌时用力挥动着自己的双臂,脸颊涨得通红。
酒店大厅内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纪弘易一愣,同秘书一起回过头,看向不远处的电视屏幕。
煋巢集团的仿生人在今天通过了政府的伦理审查。
纪敬又一次逃跑失败了。
他知道灾区的大多数民众已经被撤离到临省的酒店里居住,闻记者在一家酒店门口拍到了纪弘易的身影,这意味着只要他能够走出学校,他就能见到纪弘易。
这次他采取了最为简单粗暴的逃跑方式——翻墙。
学校周围围设有高墙,他知道高墙上的铁丝网通了电,却没想到高墙的上半部分也通了电。这回他直接被电了下来,摔在墙下的草丛中。巡逻的高年级学生在草丛中现了晕倒的纪敬,于是将他拖进了学校的模拟审讯室。
每天都会有学生因为经受不住严格的训练而试图逃跑,高年级学生们轮流站岗,在高墙附近巡逻,他们的乐之一就是教训试图逃跑的小娘炮,只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不会通知学校,而是自己动用私刑。
纪敬被他们泼了两桶凉水才苏醒过来,他睁开眼,随即现自己的双手被人绑在身后。他挪动两只膝盖,试图改变侧躺的姿势,面前的一名高年级学生立即抬腿踩在他腰上,将他重压回水泥地上。
模拟审讯室外,望风的学生们早已见怪不怪,他们偷偷打开了电视机屏幕,将双脚翘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按动着手中的遥控器。
审讯室内的学长居高临下地看着纪敬,喝道:
“说,为什么逃跑?”
纪敬斜过眼,瞥了他一眼又闭上了。
“脾气还挺大。”学长冷笑一声,从纪敬身上抬起脚,下一秒就狠狠踢在他的腹部。
纪敬本就靠墙侧躺在地上,这一脚踢在他身上,他连个缓冲的空间都没有,当即就痛得狠咳了几声。他一边脸颊贴着冰凉的水泥地面,咳嗽间缓缓屈起双腿,试图寻找站起来的机会,对方却现了他的意图,提早一步踩在他的脖子上,将他的喉咙压在墙角。
纪敬咬紧牙关,呼吸逐渐困难起来,他的鼻翼剧烈地翕合着,脖颈两侧青筋暴起。学长顿时来了兴,以往抓到的低年级学生往往没一会儿吓得尿湿了裤子,他倒是没见过纪敬这么硬的骨头。
闹出人命不是他们的本意,他们只是享受暴力和权威带来的快感。
学长不紧不慢地抬起脚尖,蹲下身,抓起纪敬湿漉漉的头,将他的脑袋从地上拽起来。
“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纪敬大口喘息着,眼白布满血丝。
此时在审讯室外看热闹的另一名学生看清了纪敬的脸,他思索片刻,说:“他好像就是偷长官制服的人。”
“哦?真的?”学长揪紧纪敬的头,像拎一块肉一样抖了抖,“是你偷的吗?你胆子还挺大嘛。”
纪敬的头皮被扯得生疼,他半睁着眼,抿起嘴唇,往对方脸上吐了口口水。
他的头终于被人松开,身子随即倒回地上。落在他身上的乱拳如暴雨一般猛烈,纪敬咬破了自己的口腔,却始终一声不吭,犹如一块僵硬的木头。学长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又是抬脚狠狠一下踹在他的胸膛上,踢他就像在踢一块沙袋。
纪敬蜷起身体,试图保护自己的重要器官,他知道自己的肋骨已经断了,剧痛让他头昏眼花,每一次呼吸,破裂的骨头都在反复划伤他的血肉。
审讯室外原本在看电视的学长们回过头来看热闹,却现纪敬在地上咳出了血点,他们见情况不对,赶忙进来拉住同伴,劝道:“可以了,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