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纪弘易现秘书的床位空了。
他着急忙慌地跑出急救中心,看到对方的轮椅卡在了不远处的石块上。秘书背对着纪弘易,正用力推动着轮椅的车轮,试图让它顺着石头往上爬,他几乎要将自己的整个上半身支撑起来。
纪弘易冲上前,握住轮椅背后的扶手将它调了个头。
“你要去哪儿?”
秘书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我……我不去哪儿……”
“不要死。”纪弘易紧紧抓住他的肩膀,颤声道:“别死。”
纪敬离家,父母去世,管家又下落不明。整座城市里,他已经无人可以依靠。
秘书愣愣地望着他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埋在他身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纪弘易一夜未眠,他坐在秘书的病床边,对着手中的地图勾画了一晚上。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蒙蒙亮,初升的朝阳在紧急避难所上空洒下玫金色的光芒。纪弘易从地上站起来,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
秘书终于睡着了。他放下心来,披上一件薄外套,悄悄溜出了急救中心。
太阳才刚从地平线上探头,清晨的空气稍显寒冷。纪弘易手握一块表状的指南针,外套口袋里装着一张标有其他避难所位置的纸质地图。
避难所物资短缺,就算消息能够出,它大约只会被淹没在其他避难所的紧急信息里。如果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高的关注度,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从全国各地赶到第一线进行报道的记者身上。急救中心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他一定要尽快找到记者。
纪弘易将自己的最终目的地定在郊区的避难所——那儿地理位置相对空旷,记者更容易进来。他知道自己仅靠双腿可能要走上好几天才能到达郊区,因此在路线设计上选择了几处途径的避难所作为停留地点。
他将指南针挂在脖子上,行走大约十五分钟之后,路面便坎坷起来。他徒手翻过断壁残垣,四肢并用地爬过山峦般的废墟,中途崴伤了脚踝,磨破了鞋底,脸上的灰尘被汗水浸湿后,在他脸上留下一条条灰色的痕迹。
纪弘易这一走便是六七个小时没有停,等他到达地图上的第一处避难所时,他已经浑身是伤。医护人员还以为他是被搜救队找到的幸存者,赶忙将他送到医务室里进行包扎。
包扎间,医护人员聊起下午来这里采访的媒体团队,纪弘易一听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他立即询问起记者的下落。
医护人员告诉他记者已经离开了,说完伸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他们好像朝那儿走了。”
纪弘易包扎到一半就从病床上跳下,一瘸一拐地跑出了避难所。
护士在他身后叫道:“他们晚上会回来的,你在这里等就好了呀!”
纪弘易却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如果今天能够找到记者就好了,这样他凌晨还可以赶回自己的避难所,告诉秘书这个好消息。
他一边走一边搜寻着地上的脚印,约莫四十分钟后,他终于在一处正在进行搜救任务的破损建筑前找到了正在对现场进行报道的记者。
此时纪弘易已经满头大汗、精疲力竭,可他还是在看到记者的一瞬间连跑带跳地冲到对方跟前,一边喘气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件递过去:
“我想请你帮帮我……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
摄像师在这时将摄像头对准了纪弘易。
“这是什么?”记者接过信,以为纪弘易想要给城外的亲人通信。
“是提交给政府的申请。煋巢在各地的工厂里都有仿生人存货,请把它们送过来吧。它们可以帮助救灾,也可以照顾伤员。它们什么都可以学。只需要几架飞机将它们空投下来就好了。拜托你,请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好吗?”
记者和摄像师面面相觑,她看了一眼纪弘易身上的伤,将他带到团队面前,“急救箱里还有剩余吗?这里有人需要包扎……”
“我没事。”纪弘易握住她的胳膊,恳求她将信送出去,他不断向对方保证,仿生人绝不会拖累救援度。
记者将信展平,粗略扫了一眼,告诉他:“只要用无人机拍一下信件内容,它很快就能被传送至地面控制站。”
纪弘易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团队中的一名护士将他带到一个简易的塑料凳子前坐下,开始为他的伤口止血、消毒。摄像师在拍摄的同时还不忘递给他一瓶饮用水。
记者和负责操作无人机的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后,回头冲纪弘易做了一个“ok”的手势。
纪弘易感激地点点头,似乎想要上前再说几声“谢谢”,结果刚要站起来就被护士按了回去。
“你的脚踝肿得这么大,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纪弘易讪笑两声,只得听话地坐下。
记者走到他面前,嘱咐他不要乱动,接着问道:
“你是怎么过来的?”
纪弘易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地图,指了指上面的一个小红点,说:“我在这个避难所。”
记者拿过地图看了一眼,满脸不可置信,“你是走过来的吗?”
“对。”纪弘易有些不好意思,手中的矿泉水瓶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记者将摄像师叫到跟前。摄像师习惯性地将镜头聚焦在做满记的地图上,接着镜头一转,对准纪弘易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