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凛王殿下,竟是如此桀骜不驯,与其父亲的处事风格完全不同。
“不知陈大人前来,所为何事?”萧祁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凛王殿下,实不相瞒,老朽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求。”
陈守庭站起身来,沧桑的面容上透露着愁苦之色,再次向萧祁躬身一礼,转而沉重的道:“天降灾荒,百姓疾苦。”
“我陌阳土地本就贫瘠,又适逢旱灾,如今可谓是颗粒无收,无数百姓活活饿死。”
说到这里,陈守庭已是老泪纵横,内心悲痛不已。
萧祁见到这一幕,却是有些动容,他知道陈守庭所言非虚。
在他南下游历之时,就曾亲眼见过南昭的洪灾,洪水犹如凶猛的野兽,所过之处满目疮痍,百姓流离失所。
凛州在去年寒冬也曾有过雪灾,王府门前积雪三尺有余,刺骨的寒风吹得人近乎窒息,幸而有他的师父坐镇,城中才避免了死伤。
这也只是寒苏城所出现的情况,他不敢想象更北边的城邑会是怎样的景象。
“所以大人是要借粮?”萧祁猜想出了他的来意,直接说了出来。
苍凛之地不同于陌阳那样贫瘠,苍凛地域虽寒冷,但却并不荒凉,丛林茂密,土地肥沃。
即使谷物收成不好,也有其他的食物来源,山珍野禽皆可为食,加之苍凛之地人口并不是很密集,完全可自给自足。
虽说今年苍凛之地也有所受灾,但并不严重,不至于闹饥荒。
“正是。”陈守庭苍颜白,枯干的双手把着石桌的边缘,近乎是以一种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仿佛只要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下一秒他就会兴奋的手舞足蹈。
“大人是在说笑吧,您不向朝廷索要赈灾粮食,反而向我这个异姓王借粮食,先不说其他,这要是被朝廷知道了,那可是死罪啊。”萧祁淡然说道。
陈守庭却是长叹一声,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几分,颓然道:“我曾多次上书,可朝廷不愿意给我们下一粒粮食。”
“殿下可曾听闻易子而食,不怕您笑话,这在我们陌州并不稀奇。”
说着,他痛苦的闭上了双眼,那不堪回的画面,仿佛就在他的眼前。
萧祁轻叹一声,看了眼一直待在旁边的管家,只见梁管家向他点头示意。
梁管家掌管的可不止是王府的财账,更是主管整个凛州的钱粮账务。
而且,梁管家阅历丰富,有他的肯定,萧祁就不用担心自己被坑了。
毕竟,论起老奸巨猾来,有几个能比得过梁管家呢。
“可是。。。”
萧祁还想要假装为难一下,没成想陈守庭却是直接起身跪了下去,苍老的身影充斥着悲怆,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流露着憔悴与沧桑。
“陈大人,这可使不得,您这可是折煞晚辈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可是令他心中一惊,连忙起身去搀扶陈守庭。
他也只是学着长辈们商谈的模样,想着为凛州多争取一些有利条件,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殿下,求您,救救陌阳百姓吧!”陈守庭却是不肯起来,连连哀求着。
他先前已经拜访过云州王府了,却是无功而返,如果他再借不到粮食,陌阳百姓可就要活活饿死了。
“您先起来,一切好说。”萧祁内心却是有些懊悔了。
这位花甲之年的老人全然不顾自己的晚节,对一个年轻人阿谀奉承,甚至不惜放下尊严的跪拜恳求。
他为的不是权势与财物,也不是在讨好一个王爷,而是为陌阳各郡县百姓求一口饭吃,求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
而自己起初因为误解而无礼的藐视人家,想到这里,他却是有些后悔了。
将陈守庭扶到座位上,萧祁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而后向这位以百姓安危为己任的陈大人,稍微躬身行了一礼,歉意的道:“方才是晚辈不懂礼数,前辈莫要放在心上。”
“借粮之事,由梁管家全权负责,以琅月坊的名义,伪装成商贸往来,至少表面上说得过去。”萧祁立马作出了安排。
“至于借多少合适,就麻烦梁伯来算这笔账了。”他看了一眼梁管家,继续道:“我相信陈大人,这样,三年之内,陌阳可以用任何形式来偿还这笔粮账,且只需要还九成即可,剩下的一成,就当作是我对陌阳同胞们的一份心意了。”
听到这里,梁管家皱了皱眉,也不好多说什么。
“老朽替陌阳百姓谢过殿下了。”陈守庭十分感激,沧桑的面容上流露出了喜色,旋即就要躬身道谢。
“唉,陈大人差不多行了啊,我可受不起您这一礼。”
萧祁上前阻止了他,继而道:“您代表的是陌阳千万百姓的腰杆,可不要再弯下了。”